公元907年,朱温登基称帝,建立后梁。他走上这一步时,没有靠祖上庇佑,也没有靠时代幸运。他出身贫寒,少时游手好闲,连个兵油子都算不上。

可就是这么一个起点极低的草莽人物,却在战乱之中打出一条血路,硬是从黄巢义军里杀将出来,灭了秦宗权、李茂贞、朱瑄,收了河南、山东、陕西,把李克用都打得躲回河东不敢南下。
他称帝前二十年,打遍中原无敌手,用兵狠、下手准、节奏快,成了公认的“战神”。
可奇怪的事来了。称帝之后,他仿佛换了一个人,几乎场场战败,节节失利,最后连洛阳都守不住,后梁被后唐一举灭国。这个落差太大,不像是战术问题,更像是战略逻辑出了根本性错乱。

是什么把一个狠角色逼成了亡国之君?今天我们就把时间拨回那个血雨腥风的五代乱世,从一桩桩具体事件中,把朱温崩盘的全过程,一点一点揭开。
皇帝的龙袍,比秦宗权还难打
905年,河南滑州白马驿,朱温一口气杀了三十多个士人,尸体丢进黄河。这些人有裴枢、崔远、王赞,都是朝中有名望的文臣,被称为“衣冠清流”。

推动这场清洗的是朱温的亲信李振,此人出身寒门,屡试不中,对士族有极深怨气。他劝朱温:“清流自诩清高,不如投黄河,永为浊流。”朱温听完笑了,第二天动手。
朱温从这一刻开始,把朝堂变成亲信游戏场,摒弃一切能构成制衡的士族官僚,把国家命脉交到一批没有行政经验、只擅权术的文书手里。

结果是决策系统瘫痪,治理能力崩溃。裴枢死后,没人能接替他的吏部系统管理,连任官调度都变得混乱。

到了907年,他正式登基,改名朱晃,国号梁,建都汴州。他登基当天,朝中核心就是三人:敬翔、李振、贺瑰。
三人无一人有统军经验,也无一人懂州县吏治。朱温在称帝前靠兵法打天下,在称帝后靠术士守江山。
李振杀士人,敬翔陷政争,贺瑰管理兵粮时克扣将士军饷,导致前线军心涣散,士兵多次哗变。这些人坐在龙椅前,写出的不是奏章,是后梁的死亡通告。

朱温原本能调动士气、整军立制的能力,被他亲手选出的人彻底抵消。
而且称帝后,朱温不再领兵亲征,彻底断开了与军队的实战联系,指挥系统陷入多头掣肘。
他打败秦宗权靠的是突然袭击、重奖先登、斩将立功;如今的后梁军队,上战场靠的是人情、名帖、家族调任,没有将领能独当一面。
当权力体系成了内斗温床,敌人还没动手,国家就自己先乱了。这个皇帝的龙袍,对他来说,比秦宗权还难打。

朱温称帝后的失败,从来不是战场输给了谁,而是他自己斩断了过去所有的制度支撑。接下来他面对的对手,根本不是等着他内斗的藩镇,而是兵权整合、谋略严密、节奏凶狠的李存勖。
打不过李存勖,是因为压根没想赢
909年,晋王李存勖在邺城东南击败后梁军,战局正式翻转。这一战是整个晋汴争霸的转折点。后梁此前还能守住黄河防线,这一战之后节节败退,晋军势如破竹。

李存勖是李克用之子,少年便领兵作战,被称为“沙陀鹰隼”。他善用轻骑突袭,战术变化极快。父子两代积累的战法、军纪和边军经验,使得晋军指挥系统高度整合,完全是一支战争机器。
而朱温那边呢,指挥系统成了掰手腕的政客拼盘。朱温退居中枢,军事事务由各路节度使各自为政,彼此掣肘,无统一调度,战场响应迟缓。
后梁名将葛从周,在称帝后被赋闲,原因是“得中风”。这位曾在朱温危难时扶他上马、身中数矛救驾的老将,被晾在别墅里养病,临终前也未再被启用。朱温不用老将,也不培养新将。

后梁军中可独当一面的将领,五指难数。
而晋军核心将领李绍宏、李嗣源、郭崇韬、周德威等人各有分工,协调密切,攻守转换极快。晋军击溃后梁军队的关键战法是“钳击式攻势”——主力正面吸引,侧翼骑兵突围绕后,各地后梁守军完全无法协同,频繁陷入包围。
915年后,后梁军队几无胜绩。李存勖北击契丹,西破前蜀,南取魏博,东取滑州,连下重镇。后梁一边战线崩溃,一边宫廷频频内讧,地方军士干脆投敌。等到923年,洛阳失守,朱温之子朱友贞自杀,后梁灭亡。

从第一场战斗开始,朱温就没能组织过一次有体系、有目标的战略反击。他依旧使用称帝前“各节度分头出战”的旧模式,根本没有形成国家级军事对抗的战略构架。
朱温称帝后,不再谋划战局,而是坐等部下送来胜报。但李存勖打仗,从不靠别人送功,他要的是每一步棋都算得清楚。
他败给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换的脑袋
中和四年,884年6月11日,朱温在上源驿动手刺杀李克用。这是他军事生涯的分水岭。当时李克用刚打完黄巢,回营经过汴州,朱温设宴送行。

酒宴间,李克用言辞傲慢,朱温忍无可忍,宴后当晚动手,但行动失败,李克用逃脱,双方彻底翻脸。
从这之后,朱温心中那点“结义兄弟、英雄惺惺相惜”的情结也没了,开始彻底信任只有“绝对忠诚”的人。他的脑子开始换了:打天下靠能人,坐江山靠亲信。
他亲手剪掉了整个后梁政权的脊梁——不再提拔功臣,不再容纳异见,不再容许任何可以独立思考的人。

他从“能打能忍的军阀”,变成了“谁都不信的帝王”。当年他能在几十人起家时挑翻秦宗权,不是因为手下人听话,而是因为他用人不问出身,看结果。他信仰效率。但称帝后,他只信控制。

这种改变并不是突如其来,而是系统性滑落。白马驿杀士,废唐昭宗,清洗宦官,全是围绕权力展开。等到战争真正来到门前,他手里的不是兵,是空名节度;不是将,是一帮胆小怕事的公公。
912年,朱温死于宫廷政变,被亲儿子朱友珪所杀。这场政变发生在他登基后的第五年,也是后梁政权全面溃败的第三年。这不是巧合,是宿命。
朱温称帝,不是为了稳天下,而是怕失去权力。结果他丢掉了整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