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意大利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特克拉·因索利亚(Tecla Insolia),却以21岁的年纪,凭借电影《欢愉的艺术》摘得意大利最高电影奖项大卫·迪·多纳泰罗奖的影后桂冠时,让所有人惊觉:美,原来可以如此危险而颠覆。

一头蓬乱如海藻的长发,两抹仿佛水彩晕开的腮红,笑靥如花的面庞下,却被网友封为“00后第一恶女”。人们惊叹:她犹如弥尔顿笔下的撒旦,邪恶得令人心悸,却又迷人得挪不开眼。

这份“恶名”,根植于她那部惊世骇俗的封后之作。电影改编自女作家戈利亚尔达·萨皮恩扎的毕生心血《欢愉的艺术》,这部因内容惊世骇俗被尘封数十年的“禁书”,讲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疯狂故事:女主角饱受至亲虐待后纵火弑亲,被送入修道院,偏执迷恋院长却求而不得,竟狠心将其推下高楼。她化身欲望与权力的信徒,将院长珍视的情人、女儿、儿子一一俘获。神圣之地沦为情欲魔窟,华丽宫殿绽放出嗜血玫瑰。一句“没错,我睡了我喜欢的人的全家”,道尽角色的疯魔。

特克拉的眼神,是这部电影的灵魂。浓眉大眼,清澈如洗,刹那间却又渗出手术刀般冰冷的杀气,精准切割观者的神经。天真无邪的纯美外表下,翻涌着吞噬一切的熊熊野心。她像一尊“掺了毒药的圣母像”,令人在虔诚跪拜中甘愿沉沦赴死。意大利媒体精准捕捉了她的矛盾特质:“她闪闪发光,不是作为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女,而是像一个刚刚走下奥林匹斯山的伟大人物。”

特克拉之美,是无数经典美人的奇妙融合:球花女儿莫妮卡·贝鲁奇的浓艳、伊莎贝尔·阿佳妮的神经质疯狂,穿上白T时透出张子枫的邻家感,套件Polo衫又恍惚如性转版“甜茶”。媒体盛赞她拥有“路西法的眼睛”——这张脸兼容万千,却始终烙着独属自己的印记。

这颗耀眼新星的诞生,并非偶然。西西里岛的血脉赋予她天赋的传奇底色,5岁便进入伍德斯托克学院接受严格音乐训练。15岁那年,她在圣雷莫青年音乐节上凭清冽空灵的嗓音惊艳夺冠,婴儿肥的脸庞在夏日阳光下灿烂夺目。她演唱的《Skinny Love》片段下,网友无不惊叹:“上帝到底给她关上了哪扇窗?”

特克拉本可以轻松以歌手身份闪耀,但镜头独独钟情于她面孔下蛰伏的古老灵魂。导演一语道破:“她身上有种特殊的故事感和思想性,让你不禁暗忖她骨子里住着个苍老的魂魄。”这绝非虚言。当被问及如何理解那个疯狂的角色时,她沉思道:“这种扭曲正是我所追求的,我努力感受她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恐惧。”为锤炼对复杂情感的洞察力,她沉浸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意识流、埃马纽埃尔·卡雷尔的实验性叙事以及莎莉·鲁尼的直白刻画中。在这个时代,如此言之有物的年轻演员何其珍贵!

更令人着迷的是她旗帜鲜明的个人风格。当同龄偶像在“仙、甜、美”的框架中竞逐时,特克拉却宣言:“我不喜欢被设限。”她保留着粗犷的野生眉,顶着一头桀骜小卷发,镜头前恣意扮鬼脸。她追求真实,摈弃甜美纱裙的束缚,偏爱利落裤装的洒脱。她能将全黑西装与深V设计穿得不献媚、不讨好;把领带打成胸前一抹凌乱如夜鸦的结;散开的银色衬衫在她身上流淌成静谧星云。银边眼镜配毛线外套,是驾轻就熟的“书呆子”美学;廓形外套下若隐若现的蕾丝内衣,又赢得漫不经心。戛纳红毯上,她能在复古名媛与优雅“姬神”间无缝切换,一日之内风格流转,气象万千。


然而,真正掀起滔天巨浪的,是在罗马电影节上那惊世一举——红毯之上,一袭抹胸小黑裙的她坦然抬手,露出了未经修饰的腋毛。批评者斥其“搏出位”、“恶心”,却忘了这早有先声:1999年,影后茱莉娅·罗伯茨在《诺丁山》首映礼上便曾宣言:“这是我作为地球上的凡人,为自己做出的宣言的一部分。”黄金时代女神索菲亚·罗兰亦多次自信展示:“为了达到女性‘应有’的形象,人们承受着太大的压力。”特克拉此举,无疑是对前辈精神的隔空致敬,更是对娱乐圈规训的响亮开炮。

你们期待我甜美?我偏要化身疯批恶女,杀穿银幕。你们规劝我精致?我偏要以最原始的身体语言,宣示主权。她挑战的,远非剃不剃腋毛的表象,而是女性能否拥有“不剃”的绝对自主权。恰如《服美役》的洞见:美的表象之下,涌动着个人与家庭、社群乃至整个社会间错综复杂的权力暗流。

特克拉毫不掩饰自己作为“刺头”的存在。当被问及恐惧之物,她的回答清醒而锐利:“花言巧语,和失去已经得到的成果。”“我害怕生活夺走了我热爱的一切。”这位21岁的影后,以早慧的坚决活成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她用两句话勾勒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我唱歌、演戏、阅读和学习。”“我借助文字诠释故事,借助故事审视生活。”
在批量复制的甜美偶像之外,特克拉以“恶女”姿态撕裂了完美假象。她展示腋毛,是展示一种生而为人的真实;她演绎疯狂,是在替被压抑的灵魂发出呐喊——所谓离经叛道,不过是拒绝成为他人期待中那个苍白扁平的“应有”之人。
当世人忙着定义美,她径直把美的定义权夺回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