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到处都是机锋和权谋,连端午节都不例外。这个节日里,有人喜、有人忧。今天润杨说说,端阳香事里的权谋与机锋,以及《红楼梦》中的端午节香礼文化。
端午节,又称端阳节,是农历的五月五日,又称重五。贾府有端午节前,采买香料与冰片等药料的传统。
然而这个传统的驱邪避瘟的民俗,却折射出封建大家族的生存智慧。贾芸凭借十五两银子的冰片麝香叩开工作之门,恰是权力场中微妙博弈的绝佳注脚。
端午节香事,在《红楼梦》中,折射出权势阶层的生存法则。

一、端午香料的礼制密码。
根据《调鼎集》记载,清代端午香料需求剧增,"蛇虫出没,暑毒盛行"之际,香料不仅是避疫用品,更是身份象征。
贾府作为世袭贵族,采办香料堪称礼制刚需。贾府每个人都佩戴香囊,贾府人佩香囊不仅在端午节,平时也佩戴香囊。第十八回,贾政试才贾宝玉,非常满意,小厮要赏赐,宝玉说给钱。【众人道:“谁没见那一吊钱!把这荷包赏了罢。”说着,一个上来解荷包,那一个就解扇囊,不容分说,将宝玉所佩之物尽行解去。】

这里的荷包就是装的有可能是香料、还有可能是零食,或者是零钱。宝玉在衣服里面还挂着香包,这个香包是林黛玉送给他的。
有一出评戏叫《小女婿》这里女主人公送给心上人的香包里,装的就是香草。在古代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家里常备香料与香草。
从王熙凤筹备礼节所需冰片麝香,到元春赏赐香囊,可知,香料成为贯通贵族生活的纽带。
元春被封为贵妃后,贾府的香料采买,比往年更多了。
冰片、麝香、沉香、薄荷等都是高档香料,贾府每年需要为此支出大量银子。除此之外贾府还需要采购石菖蒲,艾叶、香叶、藁本等草药。

二、权术博弈下的礼物经济学。
贾芸是贾府的旁支,父亲死了,和寡母靠祖业生活。他不想坐吃山空,想到荣国府找工作。他先求贾琏,没成。他就想求王熙凤。贾芸想通过给王熙凤送礼,让王熙凤给自己安排工作。
贾芸是一个观察力很强的人。他知道,王熙凤往年间用大包银子购置香料,如今贾府出了贵妃娘娘,社会交往也会增多,香料是端午节送礼的时令礼物。今年肯定会采购更多的香料。
于是,贾芸借了倪二的15两银子买了冰片,麝香,用锦盒装好,送给王熙凤。
见到王熙凤后,贾芸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然后夸奖王熙凤工作能力强。王熙凤很受用。

贾芸道:“……只因我有个朋友,家里有几个钱,现开香铺。只因他身上捐着个通判,前儿选了云南不知那一处,连家眷一齐去,把这香铺也不在这里开了。便把帐物攒了一攒,该给人的给人,该贱发的贱发了,像这细贵的货,都分着送与亲朋。他就一共送了我些冰片,麝香。我就和我母亲商量,若要转买,不但卖不出原价来,而且谁家拿这些银子买这个作什么,便是很有钱的大家子,也不过使个几分几钱就挺折腰了。若说送人,也没个人配使这些,〔蒙侧批:作者是何神圣,具此等大光明眼,无微不照?〕倒叫他一文不值半文转卖了。因此我就想起婶子来。往年间我还见婶子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呢,别说今年贵妃宫中,就是这个端阳节下,不用说这些香料自然是比往常加上十倍去的。因此想来想去,只孝顺婶子一个人才合适,方不算遭塌这东西。”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锦匣举起来。

贾芸以历史记忆唤起对方优越感;强调贵妃省亲后"香料加十倍用",将需求上升到皇家规格;"不糟蹋珍贵之物"的措辞,巧妙暗示王熙凤的尊贵地位。
贾芸的冰片礼物,价值虽只有15两银子,却创造了价值转换奇迹。
首先,通过差异化定位破局——避开寻常礼品,专攻王熙凤的端午刚需品类。
其次,运用稀缺性溢价策略,借元春贵妃身份赋予普通香药皇室光环。
再者,以"朋友馈赠"话术建立清白动机,完美规避贿赂嫌疑。
最终借"孝敬婶婶"完成价值实现,将商业交易转化为道德叙事。

贾芸之礼的成功,在于完美契合职场生态——既解决具体问题(办差事),又照顾心理需求(维护地位),更暗含情感投资(侄甥情谊)。这种三维价值构建,远胜于直白的钱物交换。
贾芸将普通药材提升至礼制高度,精准对应王熙凤既要彰显权威又求体面的深层心理。三、香囊背后的权力美学。
端午香囊不仅是驱邪道具,更是权力场的微型剧场。
贾芸的精妙之处在于参透这种权力美学——将物质转化为身份符号,让普通药材承载尊贵意涵。当他说"只孝顺婶子一个人才合适,方不算遭塌这东西"时,实则是在重构物品的象征价值体系。这种将实用品升华为权力媒介的能力,正是封建官场最珍贵的隐形资产。

结语:
从《红楼梦》端午香事可窥见:封建时代的节日礼仪绝非简单习俗传承,而是权力博弈的竞技场。
贾芸的成功启示今人:真正的高手既能洞悉规则本质,又能创造性运用符号价值。在物资丰裕的现代社会,或许更需要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让平凡事物承载非凡意义,使实用需求升华为精神共鸣。
端午节飘散的药香里,不仅飘荡着驱疫的艾草气息,更氤氲着千年不衰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