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女儿们,包括金陵十二钗这样的大家小姐在内,若论受读者欢迎程度,平儿应该是名列前茅的。
平儿初次出场,是在第六回。刘姥姥初进荣国府,初见到平儿,便因为其遍身绫罗、花容月貌而误以为是荣府的当家奶奶。后来方知平儿不过一个体面的大丫头。
虽然是丫头,但平儿的身份要较普通丫头要特殊,因为她是通房丫头,她可以自由出入男女主人卧室,而且可以名正言顺的服侍男主人贾琏,近同于妾。
自古来,妻妾本来就是对立的关系。可特殊的是,平儿却是女主人王熙凤的心腹,当初王熙凤嫁到荣府,她就是其中一个陪嫁丫头。
后来呢,王熙凤撵走了贾琏婚前屋里的两个服侍丫头,为了拴住贾琏,也为了打造一个贤妻的人设,她逼着陪嫁丫头平儿做贾琏的通房,平儿不肯也没用,那时候的奴才,整个人都是主子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么,既然平儿是王熙凤主动推到贾琏身边的,是否意味着她们可以毫无嫌隙共同服侍贾琏呢?并没有。
在婚姻家庭关系上,王熙凤非常提防平儿
王熙凤长得非常美,一副神妃仙子的模样,可是却非常善妒。
譬如说,按贾府的规矩,贾琏在婚前屋里就会放一两个丫头服侍,如果不出意外,这几个丫头是可以作为贾琏的姨娘的。可王熙凤过门不久,便找各种理由将她们撵出去了,为何?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呗。
再譬如,王熙凤当年出嫁时,陪嫁了四个丫头,可是最后却死的死,嫁的嫁,仅剩下一个平儿。这其中有什么奥妙?贾琏的小厮兴儿回忆,凡贾琏多看哪个丫头一眼,她就“有本事当着爷的面打她个烂羊头”。那死去的丫头,是不是就是这个被打成烂羊头的丫头呢?
这样的王熙凤,自然不会例外对待平儿。
平儿虽然名义上是贾琏的通房,但两人一年到一处还没有一两次。这当然是因为王熙凤一旁虎视眈眈,就像平儿拒绝贾琏时说的:
“只许你受用一回,叫她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这种苦楚连小厮都看在眼里,兴儿也说过,平儿姑娘和琏二爷一年就这么一两次,“她知道还得在嘴里掂十几个过子呢”。
所以,在这一方面来说,平儿不过是王熙凤用来掩饰自己妒妇的遮羞布。王熙凤从不管她的死活,不会考虑她的个人情感,不会考虑她没有子女傍身下场如何,她不过是王熙凤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一颗可怜棋子罢了。
而虽然婚姻中提防平儿,但在事业上,王熙凤又非常信赖倚重她。
当初四个陪嫁丫头,为了平儿会被留下来?因为她“是正经人,不会挑妻窝夫,而且还忠诚赤胆服侍她”。
这种忠诚赤胆,就体现在王熙凤理家时平儿的种种维护和帮助上。
平儿一名,是取得非常有讲究的,平通屏,屏障的意思。很明显,在很多时候,平儿就是王熙凤的屏障。
王熙凤虽才干优长,但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贪财。
在理家期间,没少利用手中的权势,满足自己的敛财欲望。
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她放印子钱一事了。而在这件事中,平儿一直参与其中,但是主仆俩不仅一直瞒着众人,就连贾琏也都被蒙在鼓里。
为了蒙住这些人,平儿可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啊。譬如第十六回贾琏从苏州回来,负责外头放贷的旺儿媳妇搞不清楚状况要来说钱的事儿,被平儿拦住了。贾琏夫妇问后平儿还编了个谎混了过去。
再有第五十六回,探春理家时,怡红院的丫头秋纹要去问探春月钱的事儿。半路上遇到平儿被拦了下来。
为何?因为荣国府主子奴才的月钱,每个月都被王熙凤拿出外面放印子钱挣利息了,每个月都延迟那么十天半月的,这些天的利钱就够王熙凤挣不少。平儿就和袭人悄悄透露过:
“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
而平儿将秋纹及时拦住,就是担心探春知道这个事情后,顺势查起来,王熙凤的丑事就暴露了。
真是一个好“屏儿”。
正因此,王熙凤才会无条件地信任于她。凡私下有事,也从来不瞒着她。
就像被贾瑞调戏,在古代,一个人妇被男子觊觎调戏,就算你非常无辜,也要遭到指责和诽谤的,可是王熙凤却将此事告知了平儿,可知她已经将平儿视为闺蜜姐妹,而平儿也确实在听到此事后,素日平和温厚的她恨恨地骂贾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见他不得好死”。
又譬如,在外人面前,两人始终是主仆的样子,但是私下里没人时,王熙凤吃个饭都是叫着平儿一起上桌吃的,两人还会说许多体己话,王熙凤小产,平儿更是劝其少操心:
“好不易得了个哥儿,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太操心的缘故?”
此外,在私人财产上,王熙凤向来由平儿自由支配的。
第五十一回,袭人要回娘家,王熙凤吩咐平儿打点些衣物送袭人,当平儿出来时,却多拿了件大红羽纱,称这是给邢岫烟的,因昨儿看到大伙站雪中齐刷刷穿着大衣,只有邢岫烟拱肩缩背的。
彼时一旁站着一群媳妇婆子,王熙凤听后笑道:
“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
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
凤姐儿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
虽然私自将王熙凤的东西送了人,却为王熙凤挣得了个好名声,这也是平儿的能耐。
当然,平儿如此忠心于王熙凤,除了因为本性良善,也有出于自己的考虑,因为王熙凤在荣府手握大权,平儿跟着也风光体面,荣府的一众丫头里,平儿的权势是最大的,这一点在其“判冤决狱”一回可以看到。
所以,虽然更多时候,平儿是处于弱势地位,她被王熙凤提防、欺压和利用,但被利用同时,她也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得到社会地位,某种程度上来说,平儿与王熙凤也是相辅相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