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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斑喙凤蝶，人称“蝴蝶之王”，是我国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物种，也是我国唯一被列入一级保护动物名录的蝴蝶。金斑喙凤蝶的野外活体数量极为稀少，就连《中国蝴蝶图鉴》里也没有收录这种神秘蝴蝶的生态照。这次我前往江西井冈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试试运气，看看能否找到这个神秘的“蝴蝶之王”。革命老区的绿意井冈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处江西省井冈山市，位于江西省西南部，地处湘赣两省交界的罗霄山脉中段、万洋山。提起井冈山，红色代表着这里的历史，然而深入山林，你会发现绿色也可以成为井冈山的代表色。井冈山地史久远，山地环境复杂多样，加之来自太平洋的东南季风常年吹拂带来丰沛的水汽，孕育了古老丰富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森林。迄今全球同纬度保存最完整的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使这里成为亚热带动植物区系的主要集散地。有着“世界动物活化石”美誉的“蝴蝶之王”——金斑喙凤蝶就栖身在井冈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此次探访井冈山，我便是为了寻找一双绿色蝶翼。
稀有物种的世外桃源1923年，广东连平县山区，一位英国传教士采集到3只雄性金斑喙凤蝶，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金斑喙凤蝶的人；1980年，国家昆虫普查队在武夷山捕捉到我国第一号标本，如今被珍藏在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标本馆。这枚标本填补了国内金斑喙凤蝶的空白。在井冈山的发现则到 2007 年 4 月才有记录，直到 2012 年才寻找到它的卵和幼虫，人们才得以有机会揭开金斑喙凤蝶的神秘面纱。2020 年，井冈山自然保护区利用人工技术首次成功保育并放飞两只金斑喙凤蝶，并为它们打造了专属仿野生“小屋”，从此，人们对这种蝴蝶全虫态更深入的研究开始了。即便如此，在自然环境中金斑喙凤蝶依然难见踪迹。其一，是数量仍然过于稀少；其二，它对生境的选择十分挑剔。就以井冈山为例，这种稀有蝴蝶只有在有寄主植物、海拔 800 到 1500 米之间的天然常绿落叶林或天然针阔混交林也就是原始森林中的区域出现。在井冈山，它的寄主植物是金叶含笑，一种木兰科植物。我们在清晨时分入山，保护区内群峰挺秀，山高谷深。清晨气温较低，水汽又凝结成大片雾气，行至高处，周身云雾缭绕，隐约从缥缈雾气中见深邃的墨绿森林，有种遗落荒境的美丽。这里自然环境优渥，人迹罕至，金斑喙凤蝶择在这片世外桃源安家，如此看来，真是颇具仙风道骨的隐世高手。在寻找金斑喙凤蝶的途中，我们还遇到了栖居此山的其他生灵。清晨正是动物们活跃的时候，顺着鸟鸣而寻，在水渠收获了一只雄性红尾水鸲，保护区林间常见泉水涌流，这正是它喜爱的生境。行路两边的石缝里也藏着惊喜，一只胆小又敏捷的铜蜓蜥，一身古铜色的鳞片有种复古优雅腔调。原始森林是迷人的，但同时危机四伏。对金斑喙凤蝶来说，鸟、水边的蛙类、蜥蜴等都是它的天敌。我们虽痛心“蝴蝶之王”们的繁衍进程举步维艰，但是自然法则残酷如此，它们也在演化中精进防御天敌的能力，例如，幼虫刚孵化时，在树叶上看起来就像是鸟粪一样。蝴蝶是目前国际上公认的高灵敏性环境变化指示生物，井冈山自然保护区针对金斑喙凤蝶的人工保育初见成效，但究其根本，保护、修复、扩大生态环境领域，创造纯天然的、无人为干扰的安全的一方天地，才能守住一个珍稀濒危种群。摔了，也值了为了保护金斑喙凤蝶这种独特而稀有的物种，不少林业人和科研人员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努力。早起爬山是野生动物摄影师一如既往的行业标配。多数野生动物晨间活跃，金斑喙凤蝶成虫的习性也是早出早归，且它们生性惧热，所以活跃时间一般 在早上 6 点到中午 11 点间，不过见到雌性金斑喙凤蝶的概率比雄性小很多。4 月正值每年第一代繁殖期，机会宝贵，希望能有好运加持！每段山中寻觅的经历都值得回味，这一趟我的感受是：活体目睹率极低，一切都有迹可循。爬野路是第一道关卡。森林深处的路未经过任何人工开发，还是最原始的模样，土壤覆盖着盘旋交错的树根，陡峭崎岖，表面生长着茂盛的苔藓，让被这里丰沛降水打湿的山路更加湿滑，虽然全神贯注，还是没躲过脚下一滑，一个重心不稳，小腿率先斩获 10 厘米长的“勋章”一道。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山顶，5只金斑喙凤蝶出现了，在十几米高的山顶树冠迎风起舞，雄性斑喙凤蝶两对前翅上各有一条弧形金绿色斑带，后翅中央有几块亮眼的金黄色斑块，在阳光下翩然飞舞，色彩更加旖旎绚烂，难怪也被冠以“梦幻蝴蝶”的名号。第二道关卡是爬树。金斑喙凤蝶行为独特，喜爱在山顶树冠处憩息、求偶或是追逐玩耍，因此要观测这种神秘的蝴蝶，爬树是必备技能。我来井冈山之前志气大发，笃定了要爬一把的目标，但实际的高度令我望而却步，我选择爬上了旁边的电塔，而爬树任务最终由保护区研究金斑喙凤蝶人工保育的何桂强老师担任。术业有专攻，还是请专业人士来吧！
比人猿泰山还灵活我们在保护区探索的几天，都由这位何老师带领， 即将 60 岁的他却能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走路生风，爬树也是一把好手。在山中寻觅的日子，他时常徒手攀上 10 米多高的松树树冠处寻找蝴蝶动向，动作干脆利落，又快又稳当。我仰望时总是捏一把汗，同行的伙伴表示“人猿泰山也没有他那么灵活”。初次见面便能感觉到何老师为人朴实，衬衫、眼镜、双肩包，颇有书生气，但没想到爬树功夫如此了得，而且在保护区他可算是“万事通”，对每一条路线每一个点位都很熟悉。熟络起来才知道，他在井冈山工作了 34 年，从前是管理林场的场长。途经农家乐，也时常听村民称他为场长，热情打招呼。不过最近10多年里，何老师已经全身心投入潜心研究金斑喙凤蝶的保育工作。2022 年 8 月，何老师十几年的努力终得回报，他所在的研究基地利用人工技术成功保育出两只金斑喙凤蝶，其中一只为雌蝶。从 2007 年到现在，10 多年来研究人员在井冈山只发现过两只雌蝶。雌蝶保育成功，这在国内还是首次，这一喜讯对于已在金斑喙凤蝶保育研究领域耕耘 10 多年的何老师而言，也是莫大的鼓舞，从前在保育大棚里一次次功败垂成的伤痛总算稍加抚平。失败太常见了，而每一次的悲痛都是真实的。金斑喙凤蝶的一生从一颗小小的脆弱的卵开始，首先要发育成为幼虫，然后经历预蛹到蛹的形态，最终羽化成蝶。每个环节都可能发生意外，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有只幼虫在即将化蛹阶段被蚂蚁咬伤，何老师发现后马上进行伤口处理，最终还是没救回来。他说起 “没救回来”，语气很平淡，但我能够捕捉到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暗淡和悲伤。金斑喙凤蝶卵产量很低，一般产卵不超过 8 粒，而且产地分散，存活率非常低；加之它对生境要求很苛刻，人工保育的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如何老师这般倾尽所学守护某一濒危物种，争取在我们手上不会灭绝，于是每一颗卵都能牵动人心，一次成功保育就代表着一个种群繁衍的希望，走向未来的路刚刚启程。何老师说自己即将 60 岁了，很担心以后手脚不那么麻利，爬树不那么容易了，但事实上，看到他站在悬崖边的松树上，天空背景的剪影和金斑喙凤蝶偶尔飞过，这便是中国一线林业人最美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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