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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在意大利语中意思是“花之都”，大诗人徐志摩曾把它译为“翡冷翠”，似乎更贴近这座古城的意境。
 而在这座古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你都能望见它；它曾经一度成为“烂尾楼”，暴露于风雨中将近50年；它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1982年作为佛罗伦萨历史中心的一部分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它，就是位于佛罗伦萨中心城区的圣母百花大教堂。 如果你是艺术爱好者，向往文艺复兴时期灿烂的艺术文化，那佛罗伦萨便是绕不开的文艺复兴重镇，这里藏着太多的艺术珍品，大师故事与家族传奇。前段宅家的时间中，我刷完了《美第奇家族：翡冷翠名门》的三季。 非常推荐大家去看这部优秀的英剧，不仅人物美型、音乐动听、剧情紧凑，而且信息量很大，包含了多位文艺复兴艺术大师的“客串”，演绎了文艺复兴的脉络，可谓寓教于乐。这部剧里的“彩蛋”非常多，今天就来揭示其中一位有些被历史低估的天才——菲利普·布鲁内莱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他就是前面提到的佛罗伦萨最伟大的建筑圣母百花大教堂“烂尾”的终结者。 圣母百花大教堂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主教堂，最初的设计者是13世纪意大利著名的设计师以及雕塑家阿诺尔福·迪·坎比奥。在当时，意大利境内城邦林立，各自为政，城邦之间不仅会时不时爆发小规模战争（这个如果你看了这部剧应该很清楚，一会儿同盟一会儿打仗的），还会比拼形象工程。一座主教堂的规模直接影响了一个国家的“国际形象”，国家的主教堂如果不够气派，感觉就是这个国家不够强。所以，这事关面子的工程自然是越大越豪华越气派越好。 于是，设计师坎比奥就向着“高大上”的目标放飞自我了，因为他只是个设计者，建造肯定不用亲力亲为。设计是做得足够宏大、雄伟了，但当时的技术根本没有办法建造横跨40米以上距离的穹顶。而且由于设计的穹顶太高，怎样把相当数量的材料运输上去都成问题。 ▲ 德国科隆大教堂就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彼时北方的法国人创造出了哥特建筑，用飞扶壁解决了教堂顶部的承重问题，通俗点说，就是尖顶教堂。但问题是意大利人看不上！其实“哥特”这个词就是意大利人发明出来的，跟“巴洛克”一样，也是贬义词。当年北方的日耳曼人入侵罗马帝国导致了西罗马的灭亡，并建立东哥特王国以及西哥特王国，“哥特”是北方日耳曼人中的一个部落，是意大利人揶揄北方人土气的说法。由于意大利坚决不向“野蛮的”哥特风格低头，而又无法解决穹顶直径太大、高度太高的问题，于是在1380年大教堂中殿完成后，顶一直就没盖，就这样暴露于风雨中将近50年。搁置了那么多年，据说当时佛罗伦萨人都放弃希望了，直到1418年那次竞标比赛。 在《美第奇家族》第一季中，圣母百花大教堂也是其中一条非常关键的主线。还记得第一集男主人公柯西莫一开始就在缺了顶的圣母百花大教堂里画图吗？在马车上他与父亲的交谈中也表达了他想要完成教堂的意愿。在随父亲去罗马游说别的主教投票的旅程中，他特地跑去万神庙参观，柔和的月光透过万神庙穹顶中心镂空的孔中照射下来，那画面太美了，让柯西莫眼中充满了见到美的喜悦。而这个情节也如实反映了当时意大利人的审美——罗马的万神庙一直以来都是古典建筑审美中最崇高的完美范式，它的直径其实达到了43.5米。那有人要问了，既然如此照做不就行了？问题就在于失传了。 而1418年这项竞赛最终折桂的胜利者布鲁内莱斯基据说也曾跑去罗马研究万神庙，他得出的结论是，万神庙是造不出来了，但可以想其他办法。解决的方式就是“哥特”加“罗马”。 但事实上，布鲁内莱斯基是个金匠，并非专职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1377年出生于一个殷实的家庭，排行老三，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是一位公证人，母亲亦来自于名门望族Spini家族，至今家族的宫殿还存在。年轻的菲利普接受了文学和数学教育，旨在使他能够追随父亲的脚步。然而，出于对艺术的向往，菲利波在 15 岁时加入了丝绸制造商行会，是城中最富有、最负盛名的行会，会员还包括珠宝商和金属工匠。1398年，他成为一名金匠和青铜雕塑家。 其实布鲁内莱斯基在雕塑方面也颇有天赋，他的好友就是大名鼎鼎的“文艺复兴雕塑家之父”多纳泰罗，也是《美第奇家族》开头里柯西莫参观完万神庙偶遇的那位艺术家，由此认识了他难忘的洗衣工恋人，想起来了吧？ 而剧中被指责伤风败俗的那件青铜雕塑，正是多纳泰罗的作品大卫。因为这是中世纪以来第一尊全裸的圆雕作品，所以显得惊世骇俗。 有一次多纳泰罗接受委托，完成了一尊基督在十字架受难的雕塑，邀请布鲁内莱斯基前来参观，但布鲁内莱斯却直言多纳泰罗这尊基督的形象不像一位神明，而像一名山野村夫。被激怒的多纳泰罗马上跳起来说：“You can you up!”。 ▲ 《基督受难》 多纳泰罗 1406-1408年 意大利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没想到布鲁内莱斯基真的不声不响也做了一尊相同主题的雕塑放在家里。有一天布鲁内莱斯基邀请多纳泰罗去他家聚会，途中找了个借口让多纳泰罗先去他家。等到布鲁内莱斯基“买完东西”回家时，他看到多纳泰罗错愕地把鸡蛋撒了一地，因为他已经被眼前的作品深深震撼了。这时，多纳泰罗转而对布鲁内莱斯基说：“你说得对，我做的耶稣是山野村夫。” ▲ 《基督受难》布鲁内莱斯基 1410年 意大利佛罗伦萨新圣母玛利亚教堂所以，如果布鲁内莱斯基如果继续在雕塑这条路上走下去而没有转行搞建筑的话，也许“文艺复兴雕塑之父”这个称号就要易主了。为何他后来放弃了呢？也许和1401年那场比赛有关，便是那扇著名的洗礼堂镀金的青铜门，游客到佛罗伦萨必打卡的景点之一。 ▲ 现在游客争相打卡的这扇门其实已经是复制品，原件在大教堂的博物馆里展出大约在 1400 年底，佛罗伦萨市决定为圣若望洗礼堂建造新的雕刻和镀金青铜门。1401 年举行了一场设计比赛，吸引了7名参赛者，其中包括布鲁内莱斯基，以及他一生的对手洛伦佐·吉贝尔蒂（ Lorenzo Ghiberti），也是一位金匠和雕塑家。关于这场竞赛的说法纷纭，有人说是布鲁内莱斯基技不如人，也有说是吉贝尔蒂没经过竞争就拿到了这个项目。 ▲ 《以撒的牺牲》 1401年 布鲁内莱斯基参与青铜门竞赛项目还有一种说法是一开始评委会看到吉贝尔蒂小组的方案时赞不绝口，公开表扬。然而等到布鲁内莱斯基的作品出来时，评审会难以抉择，于是建议两家合作，但布鲁内莱斯基拒绝了这个请求，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据说当时公众对比赛结果也有歧义。   左右滑动查看布鲁内莱斯基为耶稣受难像教堂皮斯托亚大教堂的祭坛制作的两尊传教士和圣徒（1399-1400）的小型青铜雕像在此之后，布鲁内莱斯基逐渐放弃了雕塑，而将精力转投到建筑和光学上。巧的是，在1418年关于穹顶的这项竞争中，布鲁内莱斯基与吉尔贝蒂再次“狭路相逢”，只是这一次，布鲁内莱斯基取得了胜利。但布鲁内莱斯基取胜得很“奇怪”，因为其他参赛者都拿出了自己方案的草图与模型，但他却拒绝这样做。因为如果他说出了建造方法，别人会偷走他的计划。 这里有两个疑点：一是为何他认为只要说出来就会被剽窃？二是如果一个人要承接史上最困难的项目，但不给图纸不说方法，只说自己能干成，甚至他本职工作还不是建筑师，作为决策者，你敢交给他吗？ 拍板的是美第奇家族的掌门人柯西莫，而上一代掌门人柯西莫的父亲乔瓦尼，正是布鲁内莱斯基参与青铜门竞争时评委会的主席。自这场比赛后，乔瓦尼就成为了布鲁内莱斯基重要的赞助人，甚至乔瓦尼自己和妻子陵墓所在的圣洛伦索大教堂的旧圣器收藏室都是由布鲁内莱斯基操刀的。乔瓦尼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为何他会去赞助一名“落败者”？其中的缘由请细品。 ▲ 旧圣器收藏室其实在圣母百花大教堂之前，布鲁内莱斯基曾接手过建筑项目——孤儿之家Ospedale degli Innocenti。他完成的主要部分是一个凉廊，根据一位学者的说法，这座建筑“被认为是第一座纯粹的文艺复兴早期建筑”。之后，布鲁内莱斯基还接手过两座礼拜堂的项目。 ▲ 孤儿之家的凉廊 ▲ 科林斯式样的柱头对于布鲁内莱斯基来说，承接这些项目都是在为大穹顶打基石，这项在当时看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在不出错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不得不说布鲁内莱斯基是个天才，要知道后世的另一位天才贝尼尼在建造圣彼得大教堂的时候都出过纰漏惹出笑话。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人发现布鲁内莱斯基穹顶的设计图或草图。 佛罗伦萨大学建筑师马西莫·里奇教授一直想揭开穹顶建造的秘密，为此研究了30年。布鲁内莱斯基是怎么做的呢？简单来说，就是学习哥特建筑的做法，先用肋条把圆形拱顶的轮廓搭出来，再用轻质的材料把空隙填满。另外，如此巨大的穹顶，重量据估算有2.45万吨，它向下推挤，往外向穹顶壁施压，这被称为环向应力，能使穹顶底部像受压的气球一样扩张，从底部向外破裂。于是布鲁内莱斯基采用了“空心拱”的办法，所以事实上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是内外两个，中间留空，这样大大减轻了穹顶施加给周围墙体的压力。 即便如此，穹顶依然太重了，然而又不能采用哥特建筑里的飞扶壁，因为这为意大利人所不齿。据说布鲁内莱斯基用砂岩、铁和木梁支柱做了一种内部结构，类似于“紧箍”，把八条肋条牢牢绑在一起束缚住，这一结构每隔一定距离出现，将穹顶支撑住以固定穹顶壁。里奇教授还在穹顶底部发现了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金属钩，共有8个，他认为这是布鲁内莱斯基用来计算穹顶中心点的工具：通过在钩子与钩子之间拉出的直线来计算中心位置。然而，穹顶有些秘密，专家认为将一直包裹在砖石灰泥之间，人类肉眼无法得见。 整个穹顶的建造过程耗时30年，可以说布鲁内莱斯基把自己余生的主要精力都花费在这项旷世伟大的工程上。顶花了16年，后面的14年主要花在了穹顶上方采光室的建造上，据说是和当时的资金状况有关，所以直到去世，布鲁内莱斯基都没能看到整个采光室的建成，算是有点遗憾。不过布鲁内莱斯基得以尊享身后安葬于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殊荣，而他的那座大理石雕像被设计成仰望自己建成穹顶的样子。如今，这座雕像被安置在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建造穹顶的过程中，布鲁内莱斯基还发现和发明了许多“副产品”。比如统治了古典绘画几百年的透视法，大家都知道是马萨乔的那幅《三位一体》首先运用了这一技法，而事实上这是布鲁内莱斯基在施工过程中偶然发现的，并把这一技法教给了自己的朋友，也就是马萨乔。 ▲ 《三位一体》马萨乔 这幅在绘画中第一次使用透视法，这种新技法统治了之后古典绘画几百年 再比如，为了能更好运送材料，布鲁内莱斯基发明了类似于现代起重机的吊车装置。因此，布鲁内莱斯基被公认为第一位现代工程师。布鲁内莱斯基建造的穹顶意义非凡，此后的教堂，在修建圆顶时采用的都是类似的方案。米开朗基罗在设计圣彼得大教堂穹顶时，据说故意把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直径限制在42米，比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直径短一点点（圣母百花大教堂为42.5米），由此遥相致敬布鲁内莱斯基。 从1296开始建造，一直到1436年才封顶，而外部装饰一直到1887年才完成，圣母百花大教堂堪称跨世纪的杰作。世界上庄严雄伟的教堂很多，但少有教堂如此妩媚。米开朗基罗感叹：“我可以建一个比它大的圆顶，却不可能比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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