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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峰隧道，曾经是世界上最深的隧道，也一度是最安全的隧道。勃朗峰是欧洲第一高峰，在这样的山下建隧道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建造人员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才把阿尔卑斯山地下的岩层炸穿。再经过长时间的建设，勃朗峰隧道终于在1965年开通。它贯穿法国和意大利边境，把原本需要花7个小时绕山路才能通过的地方，缩短到不到半个小时就能通过，成为法国和意大利人最喜欢的隧道。隧道位于阿尔卑斯山下方2478米，正常车速通过需要花费15分钟。这样一趟旅程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隧道的施工方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应急措施。比如，从进入隧道开始，每隔600米都会有一间避难室，一共有18间。隧道里还有总共将近80个紧急电话，可以让被困在隧道各个角落的受困者联系外界。位于法国和意大利的两个隧道口，都有独立的监控办公室。有专人负责通过隧道里的闭路电视监视器实时监控隧道里发生了什么。而且两边都有专职的救难人员待命，随时准备冲入隧道进行任何营救。有着这样的安全措施，这条隧道建成通车后通行了将近五千万辆车，一直没有出现任何伤亡。有过几次隧道内车辆起火，都很快就被扑灭了。然而在1999年，这条世界上最安全的隧道，发生了世界上最惨烈的隧道火灾。38个人被困，经过1000度高温53个小时的烘烤，不幸殒命。 死神慢慢靠近，人类一无所知 1999年3月24日10点46分，一辆货车驶入了勃朗峰隧道。货车的司机名叫吉尔贝·戴格拉，是一个比利时人，已经从事货运司机行业二十多年，经验丰富。他经常穿梭于勃朗峰隧道，在法国和意大利之间运送冷冻生鲜食品。这一次，他的火车里装着十二吨面粉和九吨奶油，从法国运往意大利米兰的一家食品加工公司。这条隧道他已经走了无数次，从来没有出过意外。所以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进入隧道后几分钟，火车的车头就开始冒烟了。这阵奇怪的烟雾并不大，以每小时60公里速度前进的吉尔贝根本没能从后视镜发现这一异常。通过闭路电视监视器进行监控的隧道工作人员也没有发现。毕竟这些工作人员要看几十个监控画面，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上的小烟太不起眼了。于是吉尔贝的货车继续前进。在即将到达整条隧道中点的时候，车厢后面的烟雾已经浓烈到让后方车辆无法忽视的地步。这些车辆对着货车不断按喇叭，终于引起了吉尔贝的注意。吉尔贝瞥了一眼后视镜，惊讶地发现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白色的烟雾挤满了整个后视镜的视野。吉尔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冒烟的异常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在高速行驶的隧道中，贸然停车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因此，即便发现了烟雾，吉尔贝还是只能往前开，希望尽快驶出隧道，找到安全的地方停车查看状况。而这个时候，烟雾已经扩散到整个货车车厢，连车厢底部都开始往外涌出滚滚浓烟。隧道里的烟雾报警器，就在这个时候响了。按照最初的规划，隧道里密布着烟雾报警器，当烟雾浓度遮蔽了70%能见度的时候，烟雾报警器就会发出警告。由于之前火车上的白色烟雾浓度不够，又因为高速行驶而散布在已经行驶过的隧道里，没有触发报警器的警告阈值。所以报警器直到事情严重之后，才发出迟来的警告。即便是这迟来的警告，也只惊动了一半的隧道工作人员。法国隧道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听到了警告，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意大利隧道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则没有听到警告，因为意大利一方的警报器前一天发出了错误警报，今天被关闭了。这个巧合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虽然隧道里已经发生了危险，法国和意大利的隧道口却依然保持开放，汽车仍然一辆接一辆地进入隧道。他们不知道，几分钟后，隧道将变成地狱般的火场。 一片混乱中，25辆车被浓烟困住 10点53分，吉尔贝终于忍不住煎熬，他打开了警示灯，逐渐减速逼停后方车辆。然后拿着灭火器下了车，准备灭火。一下车，吉尔贝就感觉自己低估了火情，整个车厢已经被白色烟雾覆盖，他根本看不清着火点。就在吉尔贝犹豫的时候，货车突然发生了爆炸，火焰冲天而起，吞没了货车。幸运的是，货车爆炸的时候，吉尔贝躲过了一劫。他站的位置恰好没有被爆炸波及，但爆炸依然吓到了他。吉尔贝已经顾不得灭火，他抛下灭火器，往意大利方向逃去。此时隧道里的情况相当复杂：吉尔贝的货车是从法国开往意大利的，因为着火和爆炸而停在了隧道中间。跟在货车后面的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对面车道从意大利开往法国的车辆，则被货车燃烧所冒出的浓烟阻挡了视线，也无法前进。两个方向的车辆，就这样停了下来。人们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隧道工作人员也一样，只有正在逃向意大利的吉尔贝知道，出大事了。很快，货车爆炸所引燃的火焰就蔓延开来，在隧道中点形成一片火光。此时隧道中有人知道发生了火灾，他立刻找到最近的紧急电话，通知了隧道管理办公室。直到这一刻，隧道工作人员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法国和意大利两边的工作人员立刻互相联系，确认了隧道中的火情，紧急封锁了两边的隧道口，禁止车辆进入。然而法国朝意大利方向的隧道已经挤进了25辆车，正在等待迎接必死的末日。在这一片混乱中，首先做出反应的，是从意大利开往法国方向的车主们。他们的车道并没有被吉尔贝的货车卡住，只是浓烈的黑烟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他们才被迫停下。当发现前方一片黑暗中出现火光时，这些从意大利来的车主们立刻判断应该掉头逃生。一个人开始掉头，剩下的所有人也都开始掉头。这个选择救了意大利这边的大部分车主，他们在第一时间远离了火灾中心，为活命赢得了机会。可是这一行为也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意大利隧道人员通过监控看到了大批车主调头逃生，也看到了隧道里浓烟滚滚。为了防止浓烟让车主们窒息，这位工作人员按下按钮，从意大利这边的隧道口向隧道内注入了氧气。工作人员的想法是好的，出发点是为了救人。可是他不知道法国方向还有25辆车正在隧道里动弹不得。注入隧道的氧气是单方向的，氧气遇到明火，立刻助长了火势，并把浓烟和火焰往法国隧道口方向吹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黑色的烟雾就覆盖了吉尔贝货车后方的25辆排队等候的车辆。根据事后调查报告的描述，当时浓烟的覆盖速度快到惊人。法国这边的25辆车的车主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选择是待在车里等待救援，还是下车逃跑。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反应过来的速度。当这些车主们发现情况不妙，想要掉头逃离的时候，车辆的发动机已经因为浓烟而无法发动。因为汽车引擎需要氧气参与工作才能正常发动，当时的情况下，法国这边的隧道已经没有足够的氧气了。于是，这25辆车的大部分受困者，都在几分钟之内被浓烟熏至昏迷。 沟通不畅，消防人员接连被困 接到报警后，救援人员第一时间进入了灾情现场。法国隧道口的应急救难人员一共有四个人。他们进入隧道后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专业团队的地步，被浓烟困住，动弹不得。随后法国附近的专业消防团队赶到了现场，他们开着车进了隧道，也被浓烟困住，导致他们连掉头离开都做不到。发动机也跟其他车辆一样因为缺氧而无法工作，他们被迫弃车，逃到了最近的避难室里面。在法国救难人员进入隧道的整个过程里，他们都不知道有25辆车的乘客被困在隧道里。所有的情报都是模糊和不准确的。意大利那边则比较幸运，由于意大利方面的浓烟蔓延速度较慢，隧道口逃出了不少车辆。意大利消防队的第一批消防员进入隧道后，几乎前进到了吉尔贝火车所在的地方，即将开始灭火工作。此时意外再次发生，更加猛烈地爆炸出现了，且接连爆炸了六次，每一次爆炸都震撼着救援人员的心。救援人员无法判断远处的局势，灭火工作也已经无法开展。他们只能带着视线所及范围之内的受困人员离开，其中就包括吉尔贝。等到意大利救援人员离开隧道的时候，从意大利开往法国方向的游客几乎全部都被救了出来，堪称奇迹。到这个时候，留在隧道里的就只有法国方面那25辆车的受困人员，以及一部分法国消防队成员了。经过总部协调，意大利的消防队得知了隧道内仍有人员需要救援，他们不得不稍作休息后继续进入火场。这一次带队的消防队长拥有丰富经验，他带领消防队员们开车进入隧道。然后在浓烟严重的地带及时下车，进入了附近的防火避难室。根据总部的情报，法国方面的隧道有一部分同为消防员的同事藏身在避难室中，意大利消防队试图营救这些同事。经过计划安排，意大利消防队长带着几个同事打开了防火避难室的门，开始往火场中央前进。他们在浓烟中步行前进了十分钟，打开了路上发现的几个避难室，里面都空无一人。十分钟后，由于现场情况太过危险，消防队长只能下令撤退。就算没有救到同事，至少不能让身边的其他同事遭遇危险。可是等到这群勇士回到防火避难室时，他们发现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避难室的通风处开始冒出浓烟，他们也被困住了。就这样，法国方面和意大利方面的消防队员都被困在了散落的消防室里。而隧道中已经昏迷的25辆车的车主和乘客更是生死不明。得知这一紧急情况，意大利方面消防队紧急制定了最后的计划。他们派出最后的消防队伍，通过通风管道进入隧道，然后从通风管道营救了被困在各个消防室里面的消防员。 烈火无情，38人化为灰烬 灾难发生后混乱的营救策略，堪称是另一场灾难——两国消防员从一开始就没有判断好隧道内的火情，进去救人的消防员反而变成了后来的消防员需要营救的对象。一通营救后，消防员仅仅救出了同事，他们甚至依然搞不清楚隧道里还有多少人受困。但此时已经没有灭火的必要了。隧道内的浓烟和火势蔓延了好几公里，已经可以隐隐从隧道口看到火光，浓烟也早已从隧道口冒了出来。面对这样的情况，两国消防员都无能为力，只能等到大火消耗氧气后自动熄灭。就这样，地狱般的火焰燃烧了整整53个小时。自认为是万灵之长的人类和最先进的科技，在这样的火势面前毫无抵抗之力。53个小时后，大火终于熄灭，消防员才有机会进入隧道，查看现场发生的情况。他们惊讶地发现，现场有38个人的残骸，这些人就是吉尔贝的货车停下之后，排在货车后面的25辆车的乘员。除此之外，消防员还看到了汽车的残骸。这些在常人印象中无比坚固的现代科学的杰作，在隧道里烧成了一堆一堆的灰烬，巨大的卡车只剩下底盘和骨架，大部分钢铁材料都被火焰融化。经过测算，当时隧道内的温度高达1000度，38位无辜者就这样在1000度的高温熔炉中烘烤了53个小时。这场悲剧就这样结束了，可是问题没有解决——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一切？如果这场火灾是由什么油罐车或者危险物品运输车引起，好歹也说得过去。可是根据对现场车辆的查验，隧道内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车辆，仅有的几辆货车上面装载的也都是再安全不过的日常用品。为了查清楚真相，法国和意大利联合起来组织了调查小组，进行了长时间的实验。还找了其他隧道进行了实验，终于搞清楚了悲剧的起源。原因就在吉尔贝的货车上。 离奇的大火，究竟为何发生？ 吉尔贝的火车在进入隧道之前，已经由工作人员进行了检测，认为上面的奶油和面粉都不具备危险性。事实上也确实不具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的火苗出现的话。调查小组对吉尔贝货车起火、爆炸的过程进行了复原。一开始，专家们认为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是货车本身，或许是货车哪个部件出了问题，导致意外着火。检查过同型号的货车之后，专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导致火灾的问题。一筹莫展的专家们把目光放在了吉尔贝货车的残骸上。经过仔细检查，专家们发现一个不寻常的迹象——这辆货车的空气滤净器已经被烧毁，不过不是在大火中烧毁的，而是在火灾发生前就烧毁了。专家们判断，很可能是吉尔贝的货车在行进过程中，不小心被另外某辆车的司机随手丢弃的烟蒂击中。烟蒂掉进了货车的空气滤净器里，导致了滤净器烧毁。然后烧毁的残渣顺着管道掉进了引擎里，引发了引擎起火。这样起火过程，确实符合吉尔贝对于烟雾位置的描述。经过在另一个隧道里做相同的实验，专家们确认，这个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随手丢烟头丢到另一辆车滤净器里”的理由，就是这场灾难的起因。不过，就算吉尔贝的货车起火，也不过是一辆车的火情。过去勃朗峰隧道经历过好几次车辆起火的情况，每次都很快解决，没有人员伤亡，为什么这次会产生如此猛烈大火？原因还是在吉尔贝的货车。吉尔贝是专门负责给食品公司送货的，自以为自己送的都是可以入口的食物，不惧危险性。可是他拉的奶油，在特殊情况下有着巨大的危害。调查小组做了类似的实验，他们模拟了吉尔贝货车内部的情况，用聚苯乙烯（货车冷冻柜的保温材料）包裹住一大堆奶油，然后人工点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这个模拟货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特别是奶油在融化之后，更是助长了火势。原来，聚苯乙烯本来在遇到高温火焰后就会剧烈燃烧。奶油在融化之后也会变成油基物质，几乎跟汽油一样危险。也就是说，灾难发生的那一天，吉尔贝的货车拉着的九吨奶油，可以在易燃条件下变成九吨汽油。为了验证，专家带着九吨奶油和一辆货车车厢，来到了另一个隧道，在隧道中点燃了它们，结果震惊了在场的每个人——隧道里的温度高达1200度，这个温度融化了一切，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无论是钢铁还是混凝土，在这个温度下都化得像油一样。因此，隧道里的大火也变得顺理成章了。无论是奶油融化后带着火焰到处流淌，还是在极高温环境下隔空引燃其他车辆，都足以让隧道里充满地狱般的烈火。在吉尔贝货车后面的25辆车，蕴含着大约相当于7辆满载燃料的油罐车的能量。它们被吉尔贝货车散发出的火焰引爆后，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人类所能做的，永远只有防备周全 火灾的真相被查明了，可就算如此，难道灾难真的不能避免吗？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之后，人们发现，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隧道，犯下了一大堆低级错误，以至于导致38人被活活烤死。比如对于危险物品的审查仅限于传统意义上的易燃易爆品，而没有对奶油这类特殊情况下有危险的物品进行审查。比如闭路电视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火情发生之初没能看到烟雾，烟雾变大之后遮蔽了所有监控的视线，让工作人员变成了瞎子。比如紧急电话有的好用有的不好用，火情变大后，即使是好用的紧急电话也打不出去的。比如烟雾警报器明明已经安装了，却因为错误警报而关闭，导致意大利方面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糟糕的应急机制，导致了两国消防人员不能联合起来行动。双方分批次、无计划进入火场，后来的消防人员责任从“营救平民”变成了“营救前一队消防人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从隧道工作人员到消防人员，没有一个人知道隧道里面被困着多少人。38人的数字，是大火熄灭后数残骸数出来的。这场灾难给了勃朗峰工作人员极大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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