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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山人近来值得喝上一杯，代代靠舟相连、遗立在孤岛的他们终于等来了铁路。这条铁路真可谓不简单，坐拥世界最长海底高铁隧道、直接结束浙江省最后一市不通高铁的历史，最重要的是，以后宁波到舟山，只需30分钟。 △甬舟铁路方案 / 微博只有舟山人，才知这30分钟意味着什么。生于海洋之中，舟山常常游离于陆地之外，别说外省人，就连浙江人在统计区域面积时，也常常忽略了舟山。“只有舟，没有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世人遗忘舟山的理由。可是，舟山真的可爱，《射雕英雄传》里的桃花岛，“海天佛国”普陀山，《后会无期》的东极岛，统统都藏在了这个中国唯一的群岛城市里。 △在过去，只有舟的舟山 / 图虫《舟山地方志》称这为“若沧溟中浮一环碧”，19世纪英国旅人斯当东又在《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一书里把舟山类比为“东方威尼斯”。世人不懂舟山，皆因无路。等这条工期6年的“甬舟铁路”建好，氤氲的海风、朴素的渔民、带着咸湿味的舟山方言，会带你重新认识这个装满一箩筐传奇的舟山。 我欲乘舟，往世界去“形如舟楫，故名舟山”，说舟山是一座生来就漂泊在海上的城市，真的一点也不为过。1390个岛屿散落在2.2万海里中，岛屿连带着海洋，分为定海区、普陀区、岱山县、嵊泗县，串联起了缩在浙江省东北一角的舟山市。 △舟山地理位置 / Google舟山人常常调侃自己“在本省没啥存在感”，也确实，论风情比不上杭州，论富裕又比不上温州，就连嘉兴绍兴都以粽子和酒闻名天下。舟山能拿得出手的，好像只有大海了。还别说，因这片海，舟山曾几度离世界很近。“东控日本，北接登莱，南亘瓯闽，西通吴会”，作为长江门户，南北要冲，又坐拥终年不冻的天然良港，在历史的几起几落中，舟山无疑是最香的香饽饽。 △舟山扼守南北要冲 / 图虫能稳稳接住老天伸出的“海上丝绸之路”橄榄枝，舟山的开局颇有几分顺风顺水的意味：自唐起，海外交流经舟山，到了宋元，海上贸易更为兴盛，东接日本高丽的舟山自然成“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往来船只川流不息，岑港更是当时响彻国际的“六国港”。说出来可能不信，当年英国人率先盯上的不是荒无人烟的香港，而是能够辐射长三角、有海上贸易根基的舟山。英国海军上校海特兰一登陆舟山，便被这里迷住了：“民风淳朴，最宜泊舟，又靠近富裕之地（上海），假以时日，必成世界大港。” △沈家门渔港 / 图虫葡萄牙人比英国人更早印证这一点。16世纪，葡萄牙人侵占了舟山的六横岛，建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际贸易港——双屿港。在后来的书籍中又记下了当时的盛景：“灯火通明，帆船云集，外国商人多达3000余人。”在舟山人的性格里，本就渴望与世界连接。因生在浩瀚缥缈的大海，岛屿零散，舟山人的观念显得很割裂。在定海的老城，舟山人寄望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脱离海城；而沈家门一带，则因贸易繁华，性格张扬，热衷于与外国商人打交道，买舶来货。但无论哪一种，本质都是与世界相连。 △舟山人 / 图虫祖籍舟山的导演王家卫，拍出了怀揣着“到南美洲看瀑布”美好梦想的《春光乍泄》，又拍出了对故乡眷恋却寻根而不得的《阿飞正传》；祖籍舟山定海的三毛则辗转十数个国家，写出《万水千山走遍》。时至今日，哪怕再远处孤岛的舟山人依旧对世界保持渴望： 20几座跨海大桥横亘在零散的岛屿中，甬舟高速直通宁波，现代轮渡班次频密，30分钟一趟的高铁也正在安排的路上。舟山，未来可期。 △舟山跨海大桥 / 图虫 渔业和禅意，隐藏在舟山角落如今舟山虽是寂寂无名，但岛上丝毫不见焦虑匆忙之感，渔船停泊在码头，老头拨着葵扇悠然自然，这或许与岛上独有的烟火味有关。在过去，舟山的渔船离港出海都必先点燃蜡烛焚香祷告，若香火三次被风吹灭，则意为不吉，出海必遭殃。 △舟山人出海 / 图虫舟山群岛风浪极多，常遇台风，在嵊泗每年光风暴期就有30个，海上又布满3306座岩礁，人们出海打渔全靠听天由命。正是出于这种海洋恐惧，又有“海上丝绸之路”的加持，舟山地区的信仰形形色色不计其数，鱼鸟、龙王、观音、妈祖各显神通，于是舟山又被称作“众神之岛”。据民国《定海县志》记载，舟山有龙王宫庙60余个，占当时舟山全部宫庙的七分之一，几乎每走几步就是龙宫。 △舟山“众神之岛” / 图虫但讲究香火的鼎盛，怎么也不及普陀山。普陀山的名气之盛，早已远远盖过了舟山本市。闻名千年的“海天佛国”，“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无一不为此地添了一抹神秘色彩。相传唐代，日本慧锷法师要运送观音像回国，岂料三遇风浪无法成行，大骇之下谓“观音不肯离去此地”，故修建“不肯去观音院”，又与普济禅寺、法雨禅寺、慧济禅寺等二十余座寺庙成就了“海天佛国”。自此，佛教在舟山生根发芽，人人拜祭观音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普陀山的宝陀讲寺 / 图虫明代屠隆的《补陀洛迦山记》就记载了当时香火盛景：“善男信女，远近累累，无不函经捧香......来朝大士。”民国时期，舟山各岛的僧侣已达2649人，各地兴建起的寺庙庵堂有558处，还没有统计乡间路上的小宫小庙。由此可见，观音菩萨，早就住到了舟山人的心中。打渔、拜神，是舟山人的日常，吃饭也是。 △舟山人的美食 / 图虫大海里的渔获是舟山人主要的食物来源。此时正值舟山的捕鱼期，渔民们正欲摩拳擦掌。讲起吃鱼，舟山人是有口诀的：“正月虎鱼，二月鲨鱼，三月鲈鱼，四月墨鱼，五月鮸鱼，六月鲻鱼，七月狗鳗，八月黄鱼，九月青蟹，十月鲵鱼，十一月带鱼，十二月小黄鱼。”要严格按照时令来的话，待上一年，也未必吃得尽舟山的海鲜。黄鱼是舟山之光。 在当地，人们喜欢把黄鱼以海盐腌渍，锁住原始风味，再加以猪肉或土鸡炖制，那一口的滋味，简直足以穿透海洋。 △小黄鱼清蒸、葱爆，再加上老酒，是舟山人喜欢的烹饪方式。剥开舟山的青蟹，是连脂带膏的，这一口肥美，又以农历十二月的红膏老蟹为最。以姜葱爆香，放入大蟹，翻炒至金黄，是宁可吮指都要留下的味道。 △舟山的蟹 不过，一天的劳累可能要归入海鲜面里。游客可以选鳗鱼、明虾、梭子蟹等作为底料，把面条一焯水，放入鲜味十足的汤底里，与各种海鲜融为一绝。 △舟山的海鲜面有了菩萨和海鲜，舟山人又有何惧。 远去的舟山，不复的乡愁尽管我们为舟山接入世界而高兴，但不可否认的是，舟山的某些部分正在慢慢隐去。1390个岛屿里，只有90多个住着人，比起大岛，小岛的命运多数是要被看作发展包袱而被剔除的。韩寒在《后会无期》的开场就以黑色幽默点出了舟山这份矛盾：大喇叭里播放着“东极岛，东极岛，我们不会离开你，生是你的老百姓，死是你的小精灵”，画面一切，却是一派萧条破落、残垣断壁，爬满青苔的景象。  △人们搬离东极岛/《后会无期》舟山的小岛们确实在颓败。上世纪80年代，舟山提出了“小岛移，大岛建”。一开始，“小岛”的定义只是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人口1000人以下的岛屿，到后来，又扩充为人口3000人以下，生活条件不便的岛屿。这些被落下的小岛，就连同年迈的老人、岁月侵蚀的空屋，乡愁的记忆一起被埋在时光的深处。《后会有期》里有句台词意味深长：“打拼几年再回家？都不知道家还在不在呢。” △舟山的小岛们在远去 / 图虫舟山人李杰，自幼出生在一座叫悬山的孤岛，但因为要读书，初中时就举家搬到了舟山第三大岛六横岛。“每年回自己的家乡小岛，都强烈感觉到随着大桥的连结和城市化的进程，小岛的历史、人文、故事，最后连人都一并慢慢隐退。”在舟山，85%的居民住在6%的岛屿上 ，别说游客，就连本地人都很少踏足除自己生长地之外的岛屿。 △偏远的 嵊山岛 鲜少有人踏足 / 图虫德国作者朱迪斯·莎兰斯基在《看不见的孤岛》里，曾经这样打量这些前后不挨的汪洋孤岛：“这些岛屿是否地处偏远，本就是视角问题。在没有尽头的球状大地上，每一点都可以是中心。”正如电影里的胡生，不明白为何自己所在的面积不足1.7平方公里、海岸线只有7.8公里的岛屿，就要被定义成“小岛”被迫搬迁，在他眼里，生他养他的岛就是整个世界。 △胡生不懂何为小岛 / 《后会无期》据相关学者统计，近年来，舟山群岛灭失的岛屿一共有83个，其中嵊泗县灭失35个，岱山县灭失31个，普陀区灭失12个，定海区灭失5个。但在《后会无期》里，并没有过多的悲观，主创们借角色之口点出了解题思路：“东极岛，多么好的概念啊，这里弄好了，就是海上的丽江...第一缕阳光洒到的地方，就叫阳光海滩。”在影片的结尾，东极岛凭着江河写的《旅行者》火了，络绎不绝的游客登上了东极岛。 △东极岛 / 《后会无期》旅游或许真的可以拯救这些小岛。2018年，舟山接待游客达6321.4万人次，10年增长了4倍。游客也从只去舟山本岛，变成了前往嵊泗县等偏远岛屿。舟山的小岛们实在太惹人、太可爱了。位于舟山岛偏下，离市区只有22公里的桃花岛，正是金庸先生笔下的原型：“经杭州向东，雇海船过虾峙岛，出畸头洋向北，便到了繁花似锦的桃花岛。”如今，岛上真的星星点点地种上了桃花，石亭、寺庙、山海仿佛真的与金庸笔下的武侠世界浑然一体。 △如今桃花岛真有几分武侠的意味 / 图虫舟山群岛的最北部外缘，坐落着枸杞岛、嵊山岛、黄龙岛等。嵊山岛在过去是“万艘渔船汇嵊山，十万渔民大会战”的中心，嵊山渔场有百年历史，如今虽无渔可打，但加了柔和滤镜的氤氲晚霞，带着藕粉和雾蓝，也和渔船一道组成绝美光影。而岛上的后头湾村更被英国的《每日邮报》评为“被遗弃的绝美景点”“显示版的绿野仙踪”，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青苔攀上了海边石屋，与湛蓝的大海相映成趣。 △ 嵊山岛的后头湾村，被评“现实版绿野仙踪”/ 图虫路透社形容这里为：“Time stood still and nature started reclaiming what is hers（时光在此止步，大自然收回了属于她的东西）。”舟山，实在有太多太多独属于她一份的美好。令人不禁驻足，浸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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