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4-06-07 12:40 |
 而今天，我们提到的赵姨娘与芳官之间的争论，似乎同样值得细品。 《红楼梦》第六十回，此时正直国孝期间，贾府之中的正经主子，除了尤氏告假外，几乎都进宫替老太妃守孝去了。 在没有贾母、王夫人等人的坐镇下，荣国府的奴才们，也渐渐活跃起来，大有登上舞台、出人头地的意思。 这一回，柳嫂子得到了一些茉莉粉，柳五儿想着芳官的好，便特意亲自进入大观园中，托春燕转送给芳官。 不曾想，就在芳官得到茉莉粉的时候，正在怡红院中看望宝玉的贾环，对此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便提出，让宝玉给他匀一点。 作为荣国府的宝二爷，原本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主，如今贾环提出如此要求，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因此，他让芳官分他一些茉莉粉。只是芳官这个戏子，重情义，不愿拿别人赠送的礼物转送他人。  此时就要到午饭时间了，麝月便给她支了一个招：那些蔷薇硝打发他就行了。 茉莉粉与蔷薇硝，颜色并无区别，因此在她们看来，拿这个搪塞贾环足以。 只是，当贾环得到这包茉莉粉，欢喜跑回家中，拿给彩云的时候，却被发现，这并非茉莉粉，而是蔷薇硝。 赵姨娘便说：“有好的给你？谁叫你要去了，怎怨他们耍你！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他去，趁着这回子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便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莫不是两个月之后，还找出这个碴儿来问你不成？便问你，你也有话说。宝玉是哥哥，不敢冲撞他罢了。难道他屋里的猫儿狗儿，也不敢去问问不成！” 面对贾环受到羞辱，赵姨娘显得格外激动，并极力挑唆儿子贾环，去找回这个面子。只是无论是贾环还是彩云，都不愿忍这样的麻烦。 并默契得，拱了赵姨娘一把火。 贾环听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指使了我去闹。倘或往学里告去，挨了打，你敢自不疼呢？遭遭儿调唆了我闹去，闹出了事来，我挨了打骂，你一般也低了头。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只这一句话，便戳了他娘的肺。 要说伤人最深的，还是至亲，这句话诚然没有毛病。因为贾环的这顿抢白，很有点让赵姨娘下不来台的感觉。  夏婆子此人，与贾府众多的婆子一样，是一肚子的坏水，时常最乐意做的，便是挑唆赵姨娘闹事；如今，听见她要去找戏子理论，便特意加了一把火，将前不久藕官在大观园中烧纸这件事，告诉了赵姨娘。 如此一来，让她更加有了对质芳官、教训戏子的底气了。 来到怡红院后，芳官与众人正在吃饭，见她来了，袭人也显得十分客气，忙着起身招呼准备给她上茶。 只是不曾想，赵姨娘本出人带着一团火来了，见了芳官，二话不说，那些一包茉莉粉便摔到她的脸上。 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着芳官脸上撒来，指着芳官骂道：“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 作为贾府半个主子的赵姨娘，她的如此举动，若是放在一般的小丫鬟身上，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显然，戏子与贾府之中的丫鬟还是存在区别的；因为她们并没有受到过系统的调教，并没有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等级观念。 因此，面对赵姨娘的羞辱，芳官是一点都不惯着，不仅大哭大闹，甚至说出了：“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己”的言论。  这场闹剧，最终在平儿等人的出场下，才告一段落。 回顾赵姨娘与芳官的争论，我们会发现，这原本是一件十分简单、不值一提的事。对于彩云而言，他并不会因为这是一包茉莉粉而有多高兴；而对于芳官而言，她也是满心委屈的，因为她并没有轻视贾环的本意，即便是蔷薇硝，在她看来，也是好的；只是一时之间，怡红院中短（）了茉莉粉，才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只是，对于赵姨娘而言，对于长期遭受不公对待的她而言，在这件事情上，她过于敏感了，又在儿子贾环与夏婆子二人先后的拱火下，最终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而她闹出这样的一幕，笑点又是什么呢？是她无芳官之间无法逾越的等级差异。 正如探春得知这件事后，对赵姨娘所说的一般： 探春便说：“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 在贾府之中，是等级森严，礼仪众多。小丫鬟有大丫鬟教导着，大丫鬟有主子教导着，是不存在跨越等级的争吵的。赵姨娘身为体面的姨娘，却与地位地下的戏子互撕，如此自讨没趣、自取其辱的做法，只怕注定会成为荣国府中最大的笑料。  在《红楼梦》中，并非没有奴才轻视主子的事情发生。比如，在贾母八十大寿时，那两个吃了酒的婆子，从小丫鬟的嘴里得知是尤氏让她们传话后，很是不屑，不仅无视小丫鬟，连尤氏也连带数落上了。 而当小丫鬟将这一幕告知尤氏后，尤氏是怎么做的？是亲自跑到这两个婆子面前，去争论去挽回颜面吗？ 并非如此，她所提出的：是将凤姐与这两个婆子一同教来，三堂会审。因为这是荣国府，凤姐是她们的上级。 作为荣国府的家生子奴才，赵姨娘从丫鬟荣升成了姨娘，又生下来探春、贾环这“一儿一女”，如此体面的一幕，只怕在贾府之中找不出第二位。 只是，赵姨娘的为人处世，太过简单，时常的意气用事；时常的被人利用，最终也让她，成为了被人轻视的对象，连女儿探春，都对她生不出一丝的敬意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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