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汉字印章出现在波斯的羊皮信上，打破了东西方历史的界限。
六个汉字浮现在蒙古文书之上，学者们意识到：元朝的权力曾抵达更远的地方。
波斯沙土下的汉字印章
20世纪中期，一位欧洲学者在伊朗的考古现场，盯着一份羊皮文书发愣。
文书的材质来自中世纪，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蒙古文。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封蒙古文书信的落款处，赫然盖着一枚方形印章。
印章上刻着六个字，不是波斯文，不是阿拉伯文，是汉字——"辅国安民之宝"。
学者找来懂蒙古文的同行翻译。
信件内容让人惊讶：这份文书写于1289年，发信人是伊利汗国的统治者阿鲁浑，收信人是法国国王腓力四世。
阿鲁浑在信中提出一个军事同盟计划。
他希望法国从西面出兵，伊利汗国从东面进攻，共同夹击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
阿鲁浑甚至承诺，如果法国愿意出兵，蒙古人会将耶路撒冷送给欧洲人。
信的内容已经足够震撼。
更震撼的是那枚印章。
学者翻遍史料，确认这枚"辅国安民之宝"来自元朝忽必烈。
一个统治波斯的蒙古汗国，在给欧洲君主的外交信件上，盖的竟然是中国皇帝赐予的汉字印章。
这不是孤例。
后来陆续发现的文书显示，1279年伊利汗国第二任统治者阿八哈颁发的敕令上，同样盖着这枚印。
伊利汗国致罗马教皇、法兰西国王的多份外交文书，全都使用汉字印章。
波斯的统治者在与欧洲打交道时，必须亮出来自东方的权力标记。
这枚印章成了通行证。
它昭示着一个事实：在13世纪的权力体系里，波斯的蒙古汗王需要元朝皇帝的认可。
学者们由此提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伊利汗国会不会像中国的行省一样，受元朝直接管辖？
四年等待的册封与汉字王印制度
1265年，伊利汗国创建者旭烈兀去世，按照蒙古传统，他的儿子阿八哈应该立即继承汗位。
阿八哈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权摄国政，派使者快马加鞭赶往元大都，向伯父忽必烈报丧。
使者带去的除了丧讯，还有一个请求：请大汗册封阿八哈为新的伊利汗。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从波斯到中国，路途遥远。使者走了一年多才到达大都，忽必烈的回信又花了两年多才送回波斯。
整整四年，阿八哈就这样等了四年。
在这四年里，他处理国政、指挥军队、接见使臣，做着一个统治者该做的所有事情。
唯独没有正式登基。
直到1270年，忽必烈的使者终于抵达波斯，使者带来了诏书，还带来了一枚玉玺。
玉玺上刻着六个汉字："辅国安民之宝"。
阿八哈接过玉玺，这才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这套程序在当时看来天经地义。
12年后，阿八哈去世，他的弟弟贴古迭儿继承汗位。
阿八哈的儿子阿鲁浑不服，阿鲁浑起兵推翻了叔叔，夺取了汗位。
他给自己起兵找的理由是什么？
"我父亲曾受大汗册命，汗位应当属于我。"
阿鲁浑夺 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使者赶往元大都，请求忽必烈承认他的汗位。
忽必烈批准了。
这个故事在1298年又重演了一次。
当时的伊利汗合赞派遣使者觐见元成宗，进献珠宝。
元成宗赐给他一枚新印章："王府定国理民之宝"。
"王府"两个字说明了一切。
伊利汗国的统治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是西北的蒙古王爷，管理着一片王府封地。
甚至在今天的河南安阳，元朝还专门设立机构，管理划拨给旭烈兀的中原户计。
从驿站到钞法的制度移植
伊利汗国的官员腰间挂着一块牌子，牌子是圆形的，这个制度也来自元朝。
元朝的牌符制度规定，不同级别的官员佩戴不同的牌符。
虎符、金牌、银牌，代表着权力的等级。
伊利汗国照搬了这套系统。
地方长官佩戴大虎符，使者佩戴圆牌。
波斯语里至今还保留着"牌子"这个词，发音是"paiza"，音译自汉语。
合赞汗时期，伊利汗国进行了一次驿站改革。
改革的标准完全参照元朝。
每3程设一个驿站，每程约18公里，每个驿站配备15匹健马。
使臣必须持有金印牌符才能使用驿马，这套规定跟元朝的站赤制度一模一样，连具体的数字都没改。
1294年，伊利汗国遇到了财政危机，国库空虚，税收不足，朝廷发不出军饷。
当时在位的海合都急得团团转。
有大臣提出一个主意：学元朝发行纸币。
海合都觉得可行，他把元朝宰相孛罗请来当顾问。
孛罗本是忽必烈派往伊利汗国的使臣，因为精通财政被阿鲁浑留在汗廷参政。
孛罗详细讲解了元朝的钞法。
海合都听完，立即下令在首都桃里寺印制纸币。
纸币是长方形的，上面印着八个汉字，中间圆圈里印着面额，下面是海合都的伊斯兰教名。
海合都还颁布严厉的法令：拒绝用钞的人，处以极刑；伪造纸币的人，处以极刑；私下使用金银交易的人，也处以极刑。
法令够严，执行力度也够大。
纸币推行不到两个月就失败了，商人们集体抵制，市场陷入瘫痪，海合都不得不废除钞法。
失败归失败，波斯语里还是留下了"钞"这个词。
发音是"chaw"，意思是纸币。
直到今天，伊朗人还在用这个源自汉语的词。
天文历法与"行省"的实质
元朝的《元秘书监志》里记录了一批特殊的藏书。
195部"回回书目"，这些书来自伊利汗国，其中有48部天文历表。
这套历表刚刚在1272年编纂完成，就被送到了元大都。
历表的名字叫《伊利汗天文表》，送书的人叫扎马鲁丁。
他曾在波斯马拉格天文台工作。
扎马鲁丁来到大都后，主持制造了7件"西域仪象"。
元朝天文学家郭守敬看到这些仪器，如获至宝。
郭守敬设计的13种天文仪器，参考了马拉格天文台的设计。
他通过研究伊斯兰天文学，改进了中国的观测技术。
技术交流是双向的。
伊利汗国宰相拉施特编纂了一部《伊利汗的中国科学宝藏》，这部书系统介绍了中国历代的医学成就。
1298年，合赞汗派遣使团东行。
使团在元大都住了四年，四年时间里，他们不只是完成外交任务。
他们学习元朝的行政制度、财政管理、军事组织。
元成宗对这些使者非常慷慨。
他把旭烈兀封地历年应得的岁赋全部赏赐给合赞。
这个细节透露了关键信息。
旭烈兀在中国境内有封地，封地每年产生的赋税，按规定应该上交给元朝中央。
然后元朝再把这些赋税赐给伊利汗。
这个流程说明伊利汗国的统治者，在元朝的体系里，是拥有封地的王爷。
"伊利"这个词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在突厥语和蒙古语里，"伊利"的意思是"从属"。
"伊利汗"就是"从属的汗"。
从属于谁？
从属于元朝大汗。
伊利汗国统治着从阿姆河到叙利亚的广袤土地。
东起阿姆河和印度河，西至小亚细亚，南临波斯湾，北抵高加索山。
这片区域有多大？
相当于今天的伊朗、伊拉克、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阿富汗西部、土耳其东部的总和。
把这么大一片地方称为"中国的一个省"，确实夸张。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伊利汗国是元朝的宗藩政权。
它享有高度的自治权，内政外交基本独立；需要向元朝称臣，重大决策需要元朝认可。
它的统治者必须接受元朝的册封，使用元朝赐予的汉字印章。
1335年，伊利汗国末代统治者不赛因去世。
没有强有力的继承人，汗国迅速陷入分裂。
权臣拥立傀儡，各省自立为王。
东波斯、西波斯、伊拉克、小亚细亚，四分五裂。
元朝鞭长莫及，无力干预。
这个曾经盖着汉字印章的西亚帝国，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只有那些散落在博物馆里的羊皮文书，还记得"辅国安民之宝"六个字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