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一个冬天的下午,我们一行四人从东京搭乘飞机前往北海道游玩,抵达时天已漆黑。当预订接站的汽车一路辗转,把我们送到离机场很远的一个海边小镇旅馆时,已是晚上九点,腹中空空加上北海道冰冷刺骨的寒风,顿时让我们有种饥寒交迫的感觉。由于旅馆的餐厅早已关门,放下行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出门找饭吃。
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在白雪覆盖的石板路上,在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小镇上,寻找着有红灯笼标志的饭店,由于时间已晚,这些饭店已大门紧闭杳无人迹。当时又冷又饿,感觉都有点绝望了。在快走到小镇尽头的地方,忽然看见一幢独立小屋里亮着灯,窗内好像还有人影在晃动,走近一看,门口已熄灭的红灯笼上写着“麺”,一阵惊喜。一时也顾不上礼貌,我们几只手同时叩响了这间屋子的门,随着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探出头露出惊愕的目光,看着我们这些在寒冷夜色中的不速之客。
同行的一位朋友,赶紧上前用流利的日语打招呼,“我们从中国上海来这里旅游,因天色已晚找不到饭店,出于无奈才敲了你的门,请你不要见怪并请关照。”老太太听完这番话后,看着我们一个个裹紧衣服,一脸疲惫的窘境,惊愕不安的神情缓和下来,变成了一脸的微笑。她没因店已打烊而回绝,而是赶忙请我们进了屋,一边让座,一边赶紧泡上一壶热茶,并端出了小点心让我们垫饥。这时我环顾四周,只见这家小店内摆放着一些日式的老旧家具,有些斑驳得已看不到原有的油漆,但非常干净整洁,桌上的小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艳的绢花,很温馨,我知道这是一家有年头的小面馆。
老太太将我们安顿好后,呼喊着已在里屋休息的丈夫起床帮忙,自己又赶忙到灶台上点火烧水,嘴里还喃喃地说,“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坐在这间仅能容纳七八个人的屋子里,我们身体慢慢暖和了,心也感受着一阵阵的暖意。看着在灶台火光中老太太忙碌的身影,耳边回响着她絮叨的声音,竟然感到一种家的氛围。
没多久,四碗热气腾腾的盖浇面便端上了桌,我急不可耐地三口两口扒下肚,顿感鲜美可口心满意足。我能肯定,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我抽出一张一万日元的钱给她,并示意不要找了。不料,她接过一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然后转身着急地迈着款款小步,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找零的钱,经几番推托,她还是执拗地把多余的钱还给我。面对老太太真挚的神情,我有些感动。
临告别时,我们四人不约而同地向她点头致意,以表达我们发自内心的感谢。而她一边鞠躬为我们送行,一边不停地说:“非常抱歉,没有招待好你们,希望下次再光临。”走出一段路,我回头顺着雪地上排排脚印一瞥,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还倚着门框在向我们挥手。
第二天,我们穿过丛林中没膝的积雪,来到海边,我伫立在岸边的堤坝上,尽情饱览北海道独特而壮美的风光mdash;mdash;一面是无边无际蔚蓝的大海,一面是无边无际雪白的群山,蓝白相间,莽莽苍苍。但是在我心里,印象更深的还是昨夜倚门送别的老太太的身影。那就像一部电影中最精彩的一幕,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