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们花大半天时间,包车寻访了丹阳北郊乡野最具代表性的7处11尊石刻,这基本上囊括了南朝陵墓石刻的精华。
那天清晨我们从上海火车站出发,窗外春雨淅沥,田野春色叠翠,苏州、无锡……一站站掠过,想着荒郊野外会不会一片泥泞,略有担心。好在雨势越来越小,列车到丹阳站时太阳已钻出云层。上了辆出租车,问司机可晓得南朝石刻怎么走?“晓得,主要的都在北边乡下,手机导航里都有。”司机还说自己暑假曾带大学生去过。
小车停在村道边,踏着田垄经过油菜花,只见两座石刻突兀而立,被护栏环围,旁边立有简介和“文明观赏”等告示。这是两尊建于公元479年的永安陵石兽,右边的天禄,昂首挺胸,四足矫健,双翼微翘,尾巴圆融,约两米多高,三米来长;左边的麒麟,兽首缺失,右足摁住一只小兽,四爪苍劲。它们雄浑壮硕的造型,极具冲击力。我绕围栏转圈细看,青灰色石头上显现着密密麻麻的裂纹,还有几道两三指宽的幽深缝隙,像是岁月留下的伤痕,摄人心魄。我想,即便仅寻到这一处,也不枉此行。
司机送我们抵达修安陵时,眼前是一片茶林,一人多高的铁丝网挡住去路。司机说,原先没有护网,沿山路左拐就看得见。我们不想放弃,一路上坡,希望能找到大门或者护网尽头。然而经过几扇大门,都铁将军把门,铁丝网仍固执地延伸,只好打道回府。下坡时我有点沮丧,还好眼前满坡茶树绿油油的,爽心悦目,权当登山踏青了!
回程的路上,我们在田间河滨兜兜转转,又寻访到了三处帝陵石刻。修陵仅剩一只天禄,却是石刻中最完整的一尊,双角朝后,长髯垂胸,足有五爪,长尾曳地。陵墓主人是南朝梁武帝萧衍,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文人政治家,成语“劳燕分飞”即出自他的诗歌“东飞伯劳(一种鸟)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他还热衷书法,是王羲之的拥趸。另一处庄陵石兽,虽然仅剩前半只,但瓴冠高耸,羽翅华美,墓主简文帝萧纲,是《琅琊榜》等电视剧中的人物原型。我们仿佛穿越古今,触摸了丹阳作为吴文化发源地之一的历史渊源。
兴安陵有一对石兽,那只天禄风化剥蚀严重,残躯被水泥基座托起,样子狰狞可怖,而麒麟却细腻饱满。麒麟的颈脖粗壮,颌下长须飘逸,两侧大翼由多片小翼组成,长须和羽翼均成卷羽纹,舒展柔顺,浑然天成。麒麟周身纹饰,仅选择卷羽纹和圆珠纹为素材,简洁洗练,有别于其他石兽纹饰的繁杂。这位无名匠人的创作意趣,与现代艺术审美何其相似!
当天中午,司机又送我们到丹阳高铁北站附近的建陵石刻遗址,石兽、石龟、石柱,各有一对,隔道相望,是石刻群中规模最大的一处。那只麒麟因上颚缺损,像在仰天悲鸣,而天禄则体态刚健,神韵跋扈。其实,相比南京明孝陵石兽的温良敦厚,所有丹阳石兽都狂放得多,呈现着那个时代的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