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疆完全是清单之外的事。
原计划，我们玩完伊犁环线，然后一路开到阿勒泰去。可是走到那拉提的那天，独库公路发生塌方，导致大面积长时间的塞车。我是一个最不肯堵在路上的人，加上当时我们已经在路上跋涉快半个月了，想到去阿勒泰还要开那么远的路，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绕道和静，经吐鲁番回乌鲁木齐，然后坐飞机前往喀什。
其实我蛮早就想去喀什了，但两次去新疆的时间都是七月，不敢想象此时的南疆会有多炎热。这次说要去，正在被高温折磨的北疆朋友说：“你疯了吗？”结果落地一看，24℃。发朋友圈嘚瑟，朋友气绝：“你这什么狗屎运！”
01
喀什
祖国大陆最西边的“剁手”天堂
同样是新疆，南北疆的气质实在迥异。北疆辽阔洒脱，而南疆，太复杂太迷人了。街上行当齐全，手工艺品琳琅满目。卖食物的摊子密集得几乎要堆叠在一起。放眼望去，到处是摞在一起的馕，堆成山的“糖包子”。每一个，真的是每一个妇女都穿着花裙子。比起成衣，南疆女性更热衷于量体裁衣。喀什有专门的布料市场，卖各种各样的布料，裁缝铺子更是遍地开花。
喀什色彩缤纷的布料市场
大部分的布料都是5块钱一米，一条连衣裙买2米就可以了。市场的二楼就可以找到裁缝。我先是做了一条灯笼裤，一件灯笼袖衬衫，都是5块钱一米的布，工费各80元，工期两天。后来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塔县）回来又找了另一家做了连衣裙和裹身裙。成品都很不错，但需要跟大家说的是，有些裁缝相对随性，为了旅行中的好心情，请提前做好延期收货的心理准备。
玲琅满目的彩色布料
喀什的牛羊大巴扎也很有意思。这个交易草食动物的市场最开始究竟是怎么火起来的我不知道，但现在去那里的游客，至少有一半是为了亲手拍一拍大尾羊的屁股。比如我。有洁癖的人应该无法踏足这里，因为它又臭又脏，但就是特别好玩儿。拍羊屁股是有点猥琐不礼貌，可是当那些在草原上根本追不到的大尾羊，光着屁股在你面前站作一排，有些诙谐的羊主人甚至还会专门剃出一对小翅膀，礼义廉耻什么的，暂时就先顾不上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极热闹的美食街，吆喝声震天响的那种。如果见到卖处理好的羊皮，记得买，外面的价格至少要翻一倍。刚做好的羊皮会有膻味儿，回家摊上些时日，就慢慢散掉了。
喀什的牛羊大巴扎
喀什周边的巴扎很多，每个乡镇每周都有自己固定的集日。除了牛羊大巴扎，我觉得每周日的二手巴扎是最有意思的。不存在舶来的古着文化，这里就是最标准的跳蚤市场的样子，路两边堆得最多的是各种被人淘汰出衣柜的便宜衣物。我们是奔着二手羊毛地毯来的。这样的摊子在这条街上只有两三个。
在这里我花了450块钱买到了一张纯羊毛纯手工的石榴花和田老地毯，和若干个美丽的铜盘子。回家之后沾沾自喜地在网上发了照片，网友评论：“那是绿松石做的算盘吗？”放大一看，果不其然，黄铜的算盘架，绿松石的算盘珠。当时怎么就没看到呢？懊恼到想立刻再去一次。
喀什当地的手工地毯
高台民居当然很美，彻底死寂的那片区域，反而比开放展示的那部分更具有生命力。因为它才是真实的。喀什古城浮于表面的那部分确实极其商业了，但稍稍往深处钻一钻，就又回到了最真实的维吾尔族的日常。
除此之外，布料市场背后的各种巷子，也值得暴走个一两天。
喀什当地民居
02
塔县沿途
被低估的南疆风景
网上都说“北疆看风景，南疆看人文”，亲身到达后发现，南疆的风景被严重低估了。
如果能支配的假期只有一周，那么相较于从一个地方辗转另一个地方动辄就是四五个小时车程的北疆，喀什到塔县是最适合的新疆路线。这段不到300公里车程的主线上，一系列瑰丽的景色串联在一起，打破了“南疆只有人文”的刻板印象。地貌、海拔和地质特征的剧烈变化，使得我一路上都不停地发出对陌生景观的惊叹。
喀什去往木吉乡，会经过白沙湖北岸。考虑到木吉乡晚上八点后才允许自驾进入，我们一路慢行，将近七点才来到白沙湖边。这个时间的白沙湖已经几乎没有游客了。风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吹得人脑袋生疼，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举目四望，天地灰白一片，唯一的色彩被嵌在流沙堆成的白山之间。现在很难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只记得我哇哇大叫地打开车门，顶着风一个劲儿往湖边走去。如同在梦中得以窥见天颜，醒来后只能轻轻回想，稍微一用力，记忆便开始虚焦，只剩下白茫茫和灰蓝蓝。
灰白色的沙子和薄荷绿色湖水组成的白沙湖
白沙湖有多美呢？很多年前，我有个做生意的朋友来到湖边，震撼于自然之美，惭愧于人类之小，回去把朋友圈关了两年，然后......丢失了很多客户。
白沙湖到木吉乡火山群这段路，堪称我此行过来走过最美的一段路。这个美丽一半来自于沿途蜿蜒的湿地与雪山，另一半则是因为木吉乡火山是今年六月才开始收费的景区，去的人还少，就连很多本地人也是收费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以至于沿途非常的干净。
白沙湖到木吉乡火山群的沿途风景
木吉乡火山群有两种打开方式，一种是当日来回，坐区间车去看火山口。这种方式得出的普遍评价，大多以避坑为主，“只有几个大土坑，千万别去……”但如果你愿意在村民家住上一晚，那么便可以在清晨景区营业之前，和柯尔克孜族的向导一起骑马过江。江对面，大大小小的死火山散落在草甸之上。宛如世界尽头一般的十八座雪山，守护在它们身边……如果当年我的朋友没有止步于白沙湖，而是来到了这里，那他的朋友圈应该会多关两年，然后……流失更多的客户。
木吉乡火山群看似十分迷你的火山口
第二天住在苏巴什村，因为去慕士塔格冰川的最好时间是在上午。这次跟风啊人群啊都无关，纯粹出于安全考虑。去冰川的路上要过两条小河，上午还好，下午随着气温升高，冰川化水，水位会逐渐上涨，向导说车子涉水的时候容易发生意外。
慕士塔格总共有四个冰川群，4号冰川经过开发，变成了慕士塔格冰川公园。其他几座目前还是野冰川的状态，因此不允许游客自行进入，需要在苏巴什村找当地向导陪同，坐向导的车前往。网上也有一些教你如何前往的帖子，但我个人不建议如此。在陌生的自然环境面前，安全永远应该放在第一位。
当地向导
先要开车穿过一片无人区。荒原上有牦牛的残骸，一些不知名动物的残肢，偶尔跑过野兔，肥硕的土拨鼠更是漫山都是。向导的妹妹说，这里有时会有狼出没。下车后，需要徒步翻过两三座乱石小山丘才能抵达冰川。路程其实不算远，但此时海拔接近4700米，行走的速度较之往常会变得缓慢很多。我们去的3号冰川，是4个冰川中去的人最少的那一个。优点是有一部分路线可以穿行于冰塔之间。缺点是最远，因此费用会比2号冰川贵多200元。不过总体来说，这应该是中国最容易到达的冰川之一了吧。
冰川徒步
冰塔和冰塔之间有很多冰河，有的蛮深，呈蓝青色，且非常湍急。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熟悉地理环境的向导，自己又不够敬畏自然的话，是很容易发生意外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建议大家自行前往的原因。
美丽却也危险的冰河
03
塔县与莎车
南疆的实用主义魅力
塔县的有趣之处在城市之外，城市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值得一逛的地方。但夜里的奇石广场还是可以去看一看的。跟席地而坐的巴铁弟兄们，买点他们人肉背过来的石头手串香水首饰什么的。
塔漂咖啡馆也不错。不像大多数网红咖啡馆主要是卖个拍照背景和氛围，塔漂的咖啡出品，还挺稳的。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去的时候几个女生正在大声讨论他家的旱厕有多下不去脚，还问服务员：“你们平时也是上这样的厕所吗？”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这些人真是没有礼貌。临走忍不住去见识了一下。去完发现：啊，的确有点意思。
塔漂咖啡馆
塔县的存在感是实用主义的，它为触及南疆 独特风光的行程提供了充足的补给和重新上路前的消遣。而更深入南疆腹地的莎车，似乎随时做好了准备，弥补我们在喀什留下的那一丝遗憾——日益趋同化的商业氛围，蚕食着本地生活方式中迷人的肌理，消亡悄无声息，也势不可挡。
前往莎车，意味着尚未完全沉睡的南疆往事即将在我们面前拉开帷幕。要冷静面对迷失在嘈杂混乱的街巷，惯用的语言偶尔失去作用，日常中不太能感受到的“卡顿感”时不时地出现。
而与本地生活相关的一切，都还如实地扎根在每一个面向游客的店铺里：核桃木的砧板和碗盘上用电烙铁留下的简单花纹，蒙着数十年油垢和尘土的精美铜器，是这里流动着的时间的证明。和本地人一起低头走进挂满地毯的小楼，不论物美价廉的机制化纤毯还是价格不菲的真丝毯，总有让你走不动道的一条。
当地朴素却实用的手工艺品
如果万一像我们一样，恰巧在这里遭遇一场毫无征兆的沙尘暴，人们从容的脚步和淡定的神情，一定也会让你的慌乱在其中显得笨拙可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南疆被大家挂在嘴边的“人文”，无非就是这里自有的逻辑与秩序。漫长岁月里无数风沙洗礼出的人与世界的关系，与我们很不一样。我们的脚步，在这里如果也想要走得自如一些，得花点时间慢慢跟上节奏。
莎车的城市街头
在莎车，南疆最核心的魅力才刚刚展开，即使走在建筑平庸、略显沉闷的莎车街头，维吾尔少女心事重重的眼神也足够深邃到摄人心魄，如果不是订好了回程的机票，真的应该以这里为切口，接着深入探索南疆更广袤的精神世界，这份念想只能留给下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