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在火中燃烧
土在水中柔软
釉在窑内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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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2024龙年江南的梅雨
遇到胶山脚下的龙窑
天色将晚中的开窑略显漫长
但在端出第一匣“天青色”建盏时
虔诚的制瓷手艺人喜不自胜
发出幸福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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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近乎喜极而泣的“前所未有”,来自年轻的90后国家工艺美术师谢志伟。
他模拟着古籍中关于中国宋代瓷器的古法烧造工艺,3年前在屺源艺术馆内建造了一座柴烧龙窑,希冀再现北宋风雅美学中可遇不可求的釉色光辉和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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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简单,同时耗费巨大。柴烧窑的种种不确定性,让这里的每一炉烧造过程伴随着忐忑,亦潜藏着无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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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开窑的这批宋瓷器皿,玻化较强,釉面温润,也许是所有的时机都恰逢刚刚好,这一次的成功率是龙窑建成后最高的一次。“天工”与 “人巧”的机缘,带来了这一波惊喜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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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美轮美奂的一件件异彩釉,有薰衣草般的深浅紫色,有江南水汽朦胧时那种淡淡青蓝,还有文雅恬淡的豆沙烟粉,以及乌金墨似的黑色……
每一种色彩,都像是诗人的灵感,融合各种天时、地利、技艺、天分,以及老天眷顾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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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至
谢志伟在窑口处点上一捧柴薪
一团红焰在夏日傍晚闪耀
留下热烈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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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供桌上
摆满了手艺人的虔诚恭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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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敬畏天地的简短仪式后,谢志伟用一根铁棒,一点点锤开中间的窑口之门,小心拨开封住窑口的耐火砖,窑炉里面堆满各类圆形匣钵,3000余件瓷器蕴藏的惊奇惊叹,就在这炉门开启的瞬间,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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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等烟雨,等风也等你
在谢志伟眼中,宋代瓷器色彩低调简约,却内在华美,其极富文学性的特点令人着迷,在那个经济文化极其繁荣的时代,宋代生活中“点茶”“斗茶”中曾使用的诸般茶器体现了古代生活美学的“集大成”。
“我爱茶,也爱茶器,就希望用真正的传统烧窑方式,古代的制瓷技艺,去重现宋代瓷器的那些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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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这座龙窑已昼夜不间断燃烧了五天五夜,又经历了数天的自然降温后,迎来这激动人心的见证时刻。
或许是今年的雨季湿度适中,开篇大雨,下得短暂饱满,雨停了,高温也是这般酣畅透彻,这次的开窑取器,“预感”就很不错。
这一炉柴烧窑
烧制成本预算在令人咂舌的60万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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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一次差不多要用到7吨左右木柴,有松树、香樟,以及为了烧出顶级华美色彩所需温润感的高密度树种木柴,比如大量红木和金丝楠木,因为红木的含油量是木材中最高的,燃点也更高,当窑炉内高温燃烧产生的细微落灰融入到釉水中,会产生高级的窑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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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力和瓦斯已被精准控制的时代
古老的“柴烧”模式不再寻常
这种燃烧方式,将木材分解成灰烬,落灰在高温下与器物泥料中含矿物质元素结合,会附着在瓷胎坯体上融合成新的独特色泽,且受火面与背火面的阴阳变化与天然留下的火痕产生富有生命力的美感,绝非电窑、气窑所能替代。
那质朴又奔放的美妙纹路,更是让“柴烧”充满韵味与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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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像是“玄学”,但谢志伟用多年的烧窑实践表示,整个烧窑过程看似漫长,却总在抓取和等待某些“瞬间”。
比如加柴,不同的天气和季节,用的木柴品种组合是不一样的,加什么柴,加多少,那都是非常精细的计算,像“郎红”就需要同时掐着氧化焰和还原焰出现的微妙时间节点,因为太难得,也叫“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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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建盏需要高温,但对温控掌握的极致差别简直可用苛求来形容,得刚刚控制在1350摄氏度这个特定的燃点,而柴烧炉内是没有温度计的,那就要一直盯着窑火的形态和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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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窑的那几天几乎不眠不休,谢志伟需要和同样富有经验的窑工值班24小时不间断追随火龙状态,时刻留意火焰的颜色变化来判断温度,很有可能温度差了一两度,要么过了,要么不“熟”,而“烧成”的区间范围就是那么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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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里流行一句话“非大师,不柴烧”,从侧面反映陶瓷艺人对于柴烧技艺的敬畏。
当然,技术、成本等种种因素本身决定了柴烧加宋瓷与生俱来的难度和高度。无法量产、精品少见、成品率低,是作品“稀缺性”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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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造”是屺源龙窑的最大特色
除了烧窑,谢志伟的日常和选瓷矿、炼化泥料、拉坯、修坯、上釉、装窑等常年相伴,每一道工序都由其手作完成,绝无代工,每一道工艺都凝聚了修行般的极致匠心。
建盏烧制技法已经断绝700多年。目前,全世界仅存3件完整且公认的宋代曜变天目盏都在日本,几年才展出一次,“第一次在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看到唐代天目盏的实物,那种一眼千年的震撼难以言表!”
在创立屺源之前,谢志伟曾在上海博物馆修复古陶瓷4年多,此后,来锡创业,做福建白茶和水生意,有所积累后,在无锡农博园内成立屺源艺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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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花重金请动福建国宝级专家出山,花了两年多时间在无锡锡山胶山脚下搭建了一座内在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的龙窑。
“龙窑蜿蜒而上,每个窑口的位置、气窗的点位都精密设计过,每一片窑砖都是专门寻觅而来,窑下5米多的基础均是特制的耐火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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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高温的景德镇高岭土,融合一定比例胶山的土,结合成屺源宋瓷最基本的“胎身”,此处的宋瓷内蕴胶山人文地理的传奇和深情。
在当日的纪录片拍摄中,谢志伟展示了烧成“天青色”所需要的部分灵魂级“添加剂”,它们是青金石、红玛瑙、原矿绿松、白水晶石等等,精心称重后放到一个花岗岩石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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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园内的大榉树下,谢志伟用一根铁杵将这些高硬度的天然矿石一点点捣碎,再加入到原矿釉料中去。
天然原矿釉本身是较浓稠的像米汤样的颜料,需要工匠用冲击钻打散颗粒,再用细筛筛过,接着涂抹到一件件器皿内壁,然后再上外壁的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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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重燃,得益于饮茶风习的再次兴起。
一盏在手,盏内便不止是茶,还有静心品赏雾气之下的器物之美和俯仰天地的情怀。
器物思接千古,更见文脉流动的芬芳流转,这饮茶的持起与放下中,是独属于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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屺源艺术馆截至目前已经烧窑20多次
烧成成功率低的时候仅十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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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盏、钵、竹节杯等经典茶器,或古韵深沉,或明艳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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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建盏的样貌并非仅仅北宋流行的黑釉瓷,而是融合了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的优势特色——比如随光变幻色泽的汝窑之釉,官窑的烧制技艺,哥窑“冰裂纹”“鱼子纹”的开片工艺,钧窑窑变和相互渗透的色彩,以及建盏瓷土含铁量较高的“铁胎”,集合诸家之长来构筑当代宋瓷的文化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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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的耐心只为等待那随时出现的“一眼惊艳”
“对于柴烧来说,每个作品都是孤品,都是独一无二的,烧窑和制釉其实都没有固定公式,每一次都是灵感和技艺的互动和碰撞,每一次都是成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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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米左右长的龙窑内,别有“乾坤”
谢志伟说,每一炉窑,即使烧的器物和上一次一样,内在的摆放位置计算也是截然不同的。
一般来说,在装窑的时候,会非常谨慎地设想构思希望火痕带到的效果。内在的匣钵是层层堆叠而上的,希望产生窑变的器物就要放在相对靠前的角度,希望有垂釉的器物放在靠后或接近火舌尾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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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之物,多耗人力,却更靠天成
诸如曜变、异毫之类的绝品,可遇不可求。宋瓷釉色的浮光闪动、深沉华丽以及越是久看越觉耐人寻味的魅力,始终让陶艺家满怀赤子热情奔赴下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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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惊叹的是,所有这些茶器、花瓶的制作流程,都由谢志伟一人完成,这和不少当代瓷器制作的流水线模式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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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的陶艺家今年接到了不少高端定制订单,最近屺源送选的钧瓷撇口钧琅釉花瓶,在厦门海峡文化交流会上获得金奖。接下来,屺源还将和故宫博物院联名烧瓷器,对于建盏、柴烧的追随与热爱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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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陶洁
编辑:周雨若
校对:缪敏
责编:寿晨
编审:朱琰
来源:江南晚报;部分图片来自@陆航团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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